他手中的灵器,不过玄阶中品,用于金丹修士之手,未免有失身份。然而,自从上次被人重伤,牧其与体内金丹的呼应越来越弱,使用灵力的禁制愈加增多。眼下,本命灵剑是无法再使用了,只好取出幼年曾用过的灵器,【落梦】。
【落梦】虽品级不高,本身却是筑基期修士最趁手的发动幻阵的法器。最让牧其得意的是,这是他自己亲手锻造。璇玑门诸峰皆有一门秘术,掌门通玄峰所精通的,便是这炼器之术。身为掌门首徒,牧其在炼器和修炼方面的天赋,都远远超过弟弟······
可惜依旧离那个人那么远。
牧其抬头,望着【落梦】的伞身。
只有自己和牧由知道,这把【落梦】,本是为吕婴朝所炼。
伞面乃三千年铁树内皮,十七根伞骨乃黄龙肋骨,伞柄是【方雄】剑熔炼后材料,整整锻炼八百四十二天,耗费锻炼之人十五滴心头血。
这件生辰礼物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在那年生辰之前,吕婴朝已经偶得机缘,结成金丹。
时至今日,【落梦】怕也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成为一遮雨的用具。
牧其被面具遮住的整张脸依旧看不出神色,只是,两眼酸涩的感受,实实在在涌入心间。
手缓缓放下,伞收拢,牧其让自己暴露在无尽的风雨之中。
雨珠擦过玄铁面具,掉落在他怀中的伞身上。
牧其搂住【落梦】,略带哭腔的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毅然决然地,调用自己目前可以驾驭的所有灵力,汇聚掌心,凝出一道光剑,生生毁去【落梦】。
残破的半截伞跌落地面。
牧其捂住胸口,心头血发出的哀求共鸣让他痛苦无比,风雨中,他依旧挥出一掌,将那灵器彻底碾碎,归于尘土。
做完这些,他已经浑身脱力,身心都随【落梦】消失那一刻倦怠无比,想回某处,温暖的,没有风雨的,地方,永远睡上一觉。
此生再无其他挂念。
他在自己轮椅上睡了过去,与天地同眠,风雨同在。
等到牧由自掌门处回到参牧洞时,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哥哥昏倒在洞府前的轮椅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紧闭双眼,嘴角有血迹,受了重伤的样子。
“哥!”
牧由飞扑上去抱住他。
一夜之间,璇玑门有两个弟子同时病倒了。
一个是掌门座下首徒,牧其;一个是宋函门下小弟子,周堰。
两人都病的不轻。
牧其是毁去带有心头血的法器,又感染了风寒之症。周堰则是半惊半吓,外加中了魔修的幻阵。
“师父······”周堰躺在湖心居的床上,声音沙哑,抱住前来探望的宋函的胳膊,恨不得扑进他怀里哭一场,以后真不能再纵容自己的好奇心了。
昨夜自园子回来,他就头痛欲裂,难受无比,睡觉都睡不踏实,半夜说胡话。好在姜铭长老有吩咐灵仆多加照看,桃七见他情况不对,忙将两位长老请来。
“没事了,乖徒儿。”宋函见到他苍白的面孔,忙将他搂入怀里,抚摸其附有柔软头发的脑袋。
姜铭立于一旁,双手背后,神色严肃,待周堰情绪冷静下来,才问道:“周师侄,昨夜你可看清布置幻阵之人的面孔?”
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周堰恍惚了一下,如同回到在江华城昏倒后再醒来那时。姜铭的面容与裴原的渐渐重合······师父当时也是这样抱住自己······一样仿佛做了一个梦······
不同的是,他还记得梦里的人,清晰如斯。
“看清了。”周堰盯着姜铭的眼睛说:“那个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不似我们璇玑门门人。”
闻言,宋函收了收脸上关怀的神情,整个人黯然许多,直起身,背对周堰和姜铭,轻声道:“果真是他。”
姜铭如二月霜降的脸出现一丝裂痕,他扶住宋函,劝慰了几句,“对璇玑门虎视眈眈的魔修,不只他一个,师侄道行浅,记忆容易出错。裴师兄已经追去,结果如何,待他回来便一清二楚。“
“何必等师兄回来······”宋函叹了口气,俯身,在周堰脑袋上摸下一粒粉白色的细小花瓣。“无论何处,总携三千春樱的,魔修虽万万数,只他一个了。”
周堰不明白那个“他”是谁,本还想争辩一番,自己绝不会记错,看到师父落寞情状,默默将话语吞回了肚子。
姜铭对着这花瓣,亦是无可话说。
许久,三人都沉默不语。
姜铭取出一瓶丹药,置于房内桌上,“这是姐姐特意令弟子送来的。”,转身离开,在门口又顿了几步,“清理门户之事,你若不想相干,便不相干。”,说罢,替他们师徒掩上门,瞬步消失。
“师父,你是不是认识昨夜那人?”周堰犹豫良久,终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