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是三月春景,暖阳映嫩叶投一方虚影。
彼时的堂庭仍然是座偏山,弟子人数不多,林师父还不是林掌门,他只是个嗜酒如命的中年男人。
因着竹楼不大,是以沈成弘推开房门时,便已见到有两位少年正坐在大通铺上。
右边的少年脸上带着股邪笑,懒懒的倚靠着墙面,见他进来,好奇的抬头扫了他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翻阅着书卷。
而另一边的少年,与他不同,正坐得端正,面容严肃,虽说从一个不大的孩子脸上瞧出这样的神情,有些奇怪。
可沈成弘并不敢多瞧,他站得老远,小声道。
“你们好,我姓沈名成弘。”
右边少年仍旧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点了点头,嗯了声。
“我叫元以修。”
倒是左边的少年‘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沈成弘的面前,伸出右手说道。
“陆行知。”
沈成弘有些惊喜,觉得这看似严肃的少年,竟这般好说话,慌忙将手在裤边擦了擦,伸手回握。
那时他不知,三人孽缘便由此结下,种了因,可后续会是什么果?无人能知。
平日里三人同吃同住,都是半大的孩童,又远离父母,渐渐的便玩到了一块,元以修也不知是从哪本书中看到的,趁着夜晚四下无人,硬是要下山寻香烛,找祭品,寻思着和他二人结拜。
但堂庭里规矩繁多,夜里若是被师父抓住了,罚抄经书可得叫人头疼。
倒是沈成弘来了点子,‘蹬蹬’的跑到屋外折了三根树枝,又急匆匆跑回了屋。
“凡人结拜规矩甚多,你我三人意欲成仙,仙人岂能被凡尘规矩束缚,今以三枝为香,叩拜上天,便作结拜。”
元以修一向是随心所欲的人,见他二人不在乎,伸手拿过一根树枝,掀开下摆便跪到地面。
沈成弘其次,唯有陆行知有些不愿。
他出生名门,从小规矩繁多,习惯了按部就班,后来门中因与谋反扯上了关系,临夜出逃时,特地将他送到瑶夷。
许是他与修仙有缘,来时正好撞上了瑶夷掌门回山,掌门见他有仙缘,便作主收下了他。
他的骨子里,将规则奉为第一。
可现如今二人正抬头等着他,他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没了法子,不情愿的从沈成弘的手中抽出一根树枝,同三人一起跪拜起誓。
自此他三人便以年纪论兄弟,约好从此以后,互相结伴而行,愿皆能成仙。
收入堂庭后某一天,林师父正坐在杏花枝上喝着花酿,稀稀疏疏的十几位弟子正在树下练剑。
他喝了口酒,暗道一声好酒,而后悠悠的说道。
“咱们瑶夷,有许多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人不小心会犯错,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唯有一事,不论何时,皆不能违背,那便是男子决计不能与男子相爱。”
此话一出,树下的弟子一阵哗然,剑也不练了,亮着眼睛互相说着话。
“修仙中也有龙阳之好?”
林师父砸巴砸巴嘴,回味了下酒味,接着道。
“自古以来皆有,但……自前几百年开始,这事便成了禁忌,决计不能违背。”
“既然一开始就有,为何又要禁止!”
提问的是元以修,他慢悠悠的腔调令林师父附和道。
“对啊,为何又要禁止呢?”
“前几百年,仙人中有一老者,他活了太多年,以至于年岁也记不住了,后来他闲这日子太无聊,便决定投胎转世去做个普通人,临走时以他的灵力作媒介,替这六道苍生占了一卦,看后他久久无言,待身体开始消散时,他才踌躇的说道。‘几百年后这修仙界注定要乱了,唉,若是禁止了龙阳之好,应就能避免了吧。’”
“话音消失时,他也已消失在这天界,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得也懵懵懂懂,后来经过各派掌门的思索探讨,认为这长者的意思是待几百年后,这修仙界将会因为两个男子而出现危机。”
“上位者坐久了,自然不想发生战役,何况有龙阳之好的人并不多,禁止也就禁止了。”
“哪曾想,这规矩一出,激怒了一些喜爱男子的人,爆发了小的战役,于是修仙界决不允许出现男子与男子互相倾慕的规矩,就这么摆上了明面。”
“但凡是与龙阳之好扯上关系的人,皆要被废除灵力,赶下山门。”
林师父的话令他人一阵唏嘘。
只有元以修满不在乎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