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冰冷呢?
路美南写小说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对自己笔下的文字而感到困惑。他“冷酷”地望向另一个人,眼神中闪着“冷淡”的光——写字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很简单。一切都很笃定。
但生活中,判断情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生活是印象派的画。
路美南愣愣地望着顾栩。
她在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波动的自己。借助着顾栩,她和自己对视了:“小栩啊,你到多久了?”谢彩玲率先反应过来,笑道。
“才刚到。”顾栩眨了一下眼睛,笑容更加迷人了,“我帮伯父来买杯水,他在那边休息呢。”顾栩指了个方向,那边的路高远正在朝着大家挥着手。
谢彩玲赶快去找路高远,那边,路美南则和顾栩讷讷地对视着:“呃……我买了有多的水,你要喝吗?”
“要的,谢谢。”
顾栩接过了水,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巾,将杯口用力擦了下,然后喝了一口,笑道:“挺好喝的。”
“……那就好。”路美南干笑道,“到中午了,我们在这里休息台先吃个饭吧。”
“好的。”顾栩一边说着,一边将瓶子还给了路美南,“我去招呼伯父伯母,你去占座吧。”
他以前不这样的。
路美南望着顾栩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苦笑了一下。
顾栩到底听到了哪一步呢?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说了呢!”
另一边的树阴处,谢彩玲眼睛瞪得像铜铃,几乎要择人而噬了。面对老伴的埋怨,才坦白从严的路高远朝后缩了缩,高大的身躯皱成了外强中干的老树杈子,又委屈又怂:“我也不知道啊,这小伙子笑容太有感染力了,他又自带那种上位者的气场,还真诚,盯着你的眼睛,你是真的不自觉就说实话了……说真的,他要是去当刑警,那绝对是一把好手,”为了洗刷自的罪名,路高远没忍住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们闺女瞒着别人,本来也不对嘛。”
“那你也不能都说了啊!南南是你闺女还是顾栩是你闺女?”
“我没都说!”
“是,你没都说,”谢彩玲翻了个白眼,“你只是说了南南以前就有对象、对象是小襄、南南从来没给我们说过她的男朋友是顾栩,以及你还说了你也不知道南南是什么时候和小襄分手的,是吗?”
路高远大呼冤枉:“你真是冤枉人,我说了,我说我了解南南,她肯定是先和小襄分手再和你谈的恋爱,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和让顾栩拿好原谅绿色安全帽有什么区别?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当智库呢,怎么连基本的说话技巧都不会了呢?”
“我……”
谢彩玲还打算继续说什么,眼角却已经瞥到了走近的顾栩,立刻噤了声。
顾栩像是没有看见二老之前在争执一样,笑道:“叔叔阿姨,吃饭了。我们走吧。”
“哎,好。”谢彩玲瞪了路高远一眼,“快走,你看你这缺乏锻炼的。”
路高远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鉴于这一突发情况,中午这顿饭吃得各怀鬼胎,很是难受——尽管场面还是挺好看的。路高远自知理亏,全程闭嘴刨饭,就当自己是空气。谢彩玲想要赶快给女儿把你亲爹把你卖了的重要消息传递一下,苦于顾栩一直在场,便不停地在饭局中搭话,想要发挥游击战精神,在话题游走中刺探顾栩的态度,心中慌得一批,面上云淡风轻;路美南怕父亲一个人被冷落,便总找他问家里的事,同时竖着耳朵听旁边的;顾栩则有问必答,完美地发扬了一名顶级大公司执行总裁的谈话能力,长袖善舞,笑语殷殷。
从来没想过吃饭会这么累。疲惫的路美南郁闷地想。
谢天谢地,饭终于被吃完了。在谢彩玲的眼神之下,路高远自觉要上洗手间。顾栩陪他找,而留下的谢彩玲拽住也打算离开的路美南:“去哪儿?不许去。”
“我去上洗手间。”路美南有点心虚地说。其实她是想去给于襄打电话,找他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再要个授权。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心怎么这么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谢彩玲恨铁不成钢地一戳路美南的额头,戳得路美南直往后倒,“你知不知道,你爹已经把你全卖了!”
“啊?”
谢彩玲劈里啪啦一串家乡话,飞快地把事情给说完了:“你爹就是只猪!有他这么直接问人你是谁的吗,我真的服了!你让顾栩不起疑心也难啊!猪!猪队友!”
路美南想了想,叹了口气:“妈你别怪爸了。他就算不说,顾栩也应该已经猜出来大概了。”
谢彩玲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他不是问了你们,小襄是谁吗?”路美南苦笑道,“估计在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吧。”
“他这么敏锐?不会吧,我当时反应很快的,他应该看不出来啊。”谢彩玲还是不愿意相信。
路美南摇摇头,径直去结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