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出她的结界,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名书生打扮的年青人搂着头戴兜帽,看不清脸庞的女子,他和她亲密地相互依偎着,好似一双情深的俪人。
她的神力流失得连结界也维持不住了。紫钰在那杯酒里下的到底是什么?她抓着幽兰的衣袖,此刻她和寻常女子别无二致。
“我去雇马车,你在这儿等我。”幽兰将她放在客栈门前的廊桥上,“别试图逃跑,我不想在人皇的地盘大动干戈。”
花都,南国的国都,也是人皇的宫殿所在。要在这引起骚动,没一些能耐怕是脱不了身。
目送幽兰走远的她,扶着靠椅的雕栏,撑着虚软的双腿立起身。
只有趁这个机会逃走,她不能回南明,真的墨青一定还在花都。她要找到墨青,他会帮她恢复神力。
两条腿一直打颤,她步履不稳地穿过亢长的廊桥,踩在微滑的青石板上。
一个踉跄,她朝前跌去。
迎接她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女子柔软的胸脯。身著粉裙的姑娘,伸手搀扶住她,清柔如花的嗓音,关切地问:“这位小姐,你不要紧吧?”
她转过头,发现幽兰还未归来,便急急捉住粉衣女子的水袖,央求道:“姑娘,有坏人在追我,你能不能先带我离开?”
对方微愣,随即挽过她的胳膊,正色道:“好,我带你去我住的客栈,就在那儿。”
粉衣女子指了指前方的拐角。
她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朝后看了一眼,仍不见那抹清幽的身影,她才安心地迈开碎步,跟着粉衣女子离去。
“所以你就把她领回来了?”客栈二楼的厢房,瘦高的男子躺靠在窗台前,在她和粉衣女子进屋,那位姑娘稍微讲了讲她的事后,那名男子露出了相当古怪的神情,“花夕,你真不怕惹麻烦。”
原来那女子名叫花夕。
她轻声道谢:“多谢花夕姑娘,出手相救。”
“没事,举手之劳罢了。”花夕微笑地摆摆手,转向那名瘦高男子时,她的笑容迅速消失,“麻烦?你才给我惹了最大的麻烦,我都说了我还要等我未来夫君回云都,你偏要我陪你上花都。”
“你的夫君不也在花都吗?”吊儿郎当的掏掏耳朵,男子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说不定马上就能偶遇了呢。”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明早就自己回云都。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剩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花夕再也不多瞥瘦高男子一眼的,徐徐走近她,“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和他不熟,你不用在意他的存在。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她迟疑了一会儿,视线落到方桌上的梅子酒,她轻轻回道,“梅子,我叫梅子。”
“梅子姑娘,需要我替你报官吗?”花夕的娇声方歇,背后的瘦高男子便冷哼道:“她要能报官,还会来求助你?”
“那个人,不是官府能对付的。”让普通人去捉拿幽兰,简直是自寻死路。她摇摇头,“我只需找到我……我的朋友便可。”墨青是她的谁?朋友吗?她和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从来都是她远远地偷望着他。但目前他是她唯一能依赖的人。
“那你可知你朋友在哪里么?”花夕又问。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在花都。”她的回答惹得瘦高男子一阵发笑。
“你们两个人找的该不是同一个人吧?你不知道你相公在哪儿,你不知道你朋友在哪儿。”他斜倚着,手支着脑袋,来回打量着她和花夕。
不知为何,这名男子暗藏讥讽的眼神,总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朝十,我和你的约定已完成,这天高海阔,劳烦你挪个地儿?”花夕浅笑盈盈地望向他。
“小妞,你现在喊我连公子两个字都不加了,啧啧,或许你未来的相公会很乐意听我讲故事,比如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生过什么美妙的事,使我们变得像这样亲密无间……”朝十还没讲完,就被花夕捂住嘴。
“我明白了!你先出去让小二准备些热水,我和梅子姑娘需要洗漱。”花夕讨饶地说,似乎对朝十的无赖已心中有数。
待朝十出去后,花夕脸色凝重地反手阖上门:“梅子姑娘,恕我冒昧,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吧。”
“好。”她依言解开外衣,披风下的她没有穿其他衣物,花夕必是观察到,才支走那个叫“朝十”的男人。
她浑身布满着青紫红肿的瘀痕,久经风月的花夕瞧了也不禁唏嘘。
“我这儿有舒筋活血的药膏,擦了很管用,能减缓你的疼痛。”花夕转身,从包得严严实实的行囊里找出一瓶药,递给她,“等会泡完澡就擦上。”
她刚接过药瓶,上锁的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削瘦的身影大刺刺地走了进来。
瞅见没穿衣服的她,朝十吹了记口哨。
“朝十!”花夕慌忙张臂,挡在她身前,“出去!”
“怎么?你怕她身材太好,我就看上她,不喜欢你了?”朝十调笑道。
“你胡说什么!”花夕没好气地眯了眯眼,“谁要你喜欢了,快出去!”
“我说你的夫君要晓得你的真面目,肯定后悔娶你。”教花夕推出去前,朝十还不忘嘲弄道。
“放心,在他面前我会很温柔。”花夕“啪”地关上门,将朝十那张嗤笑的脸隔绝在门外。
转过身,花夕歉然地看向她:“朝十他就是这样行事乖张的家伙。”语罢,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认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思及紫钰,她不由地握紧双手,“那个人要可怕得多。我会陷入这般境地,便是拜他所赐。”
“太过分了。没有人能惩罚他吗?”花夕愤懑不平道。
“没有,他一贯随心所欲,心狠手辣,拂逆他的人,都消失了。”魔门的门主,谁敢得罪?仅仅因为她暗恋墨青,他就设计害她失去神力,沦为花魔的玩物。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认识一个差不多的人。”花夕轻蹙柳眉,替她系好披风。在刚刚她说话的工夫,花夕贴心地为她拿出一套换洗的衣裳,“这是我的衣裙,你先将就穿着。”
其实在南明,她用花遮身,以叶为裙,山间鲜有人烟,她亦不会感觉羞耻。
她很想回去,但丧失神力的山神,即便回到山中,也唯有被幽禁的结局。
花夕领着思虑重重的她绕过屏风,热气腾腾的木桶上飘浮着朵朵兰花瓣。
木桶旁直立的幽影,令她神色为之一颤。
“你是何人?”花夕将她护在身后,质问着幽兰。
幽兰含情的绿眸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不是让你别到处乱跑,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这位公子,此地是天子脚下,我劝你三思后行。梅子姑娘既不愿同你走,还请你别强人所难。”花夕成功转移了幽兰的注意力。
“梅子?你替自己取了好名字呢。”他嫣然一笑,花藤朝她和花夕横扫而来。
她推了把花夕,将她推离幽兰和她之间。然后在幽兰错愕中,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染血的双唇紧紧贴合上他的。
甘甜的血,侵入他的口舌,搅动他的神经。
他欲加深这个吻,却教疼痛打断。
她也咬了他,墨绿色的血和她暗红的血融为一体。
“以血为咒,汝之魂体与吾易主。”她念的咒语,教他一怔。
“上古血咒?”就算丧失神力,他的山神大人也不会甘愿认输。他对她真是又爱又恨。清俊的脸泛起一抹苦笑与冷笑杂糅而成的笑纹。
刺眼的血光散尽,屋内只留下花夕和垂眸不语的银发女子,她们身旁的那桶热水早已凉透。
“梅子姑娘!”爬起身的花夕赶忙扶起银发女子,对方却冷森地甩开了她的手。
“梅子姑娘?”花夕怪异地凝望着不发一言往外走的银发女子,“你要去哪儿?”
银发披散,他回眸,满目阴鸷地说:“去找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