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望舒,你快点,徐楚哥哥等着急了。”硕寒早就收拾好了肩包,在楼下等了将近十分钟,还不见他那狗腿哥哥连望舒下来。
也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不就看个电影,充其量带个背包,装点薯片糖果什么的。连望舒在房间待那么久,难不成想背个炸弹出来?
“连望舒,车在门口等很久啦……”
“知道了知道了!”
终于在硕寒叫最后一遍的时候,连望舒从楼下下来,什么东西也没带,空着手出来的。
硕寒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什么都不带?”
连望舒整理好脖子上的红围巾,说:“你带就好了。”
硕寒石化。
“放心,我不跟你抢吃的,再说我也不爱吃这些东西。”连望舒以为硕寒担心他的零食被自己吃了,解释道。
谁在乎这个?关键是他两手空空,是干什么磨蹭那么久才下楼?
看着硕寒沉下去的眼神,连望舒一把搂过小孩的肩膀,往外推,边推边说:“好啦,我这不下来了?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
他才不好意思告诉弟弟真话,因为这件事听起来特别像个笑话,你能想像一个成绩好但不爱学习的人会在休闲时间写作业?况且接下来还有玩乐活动的,传出去只能得一个反应:假正经。
没办法,连望舒就是假正经,他回家趁着还有点时间,做完一套数学卷子,虽然小菜一碟,但是早写完早空点时间出来玩。
说白了,他写作业还是为了不写作业。
几近推搡着将硕寒塞上车,连望舒他妈担心道:“看完提前打电话,我让金叔接你们。”
“好。”连望舒应。
这阴雨绵绵,黑天看不见的,他妈是万个不愿意让他们出去瞎跑的,可是硕寒非要去,硕钟云又不在家,两孩子固执劲她又拗不过,只好随他们去了。
硕寒从车里面探出头,笑嘻嘻地说:“妈,不要担心,我要是丢了,你就责罚连望舒,谁让他带我出来乱跑的!”
连望舒哼哧一笑,一手拉开车门。“那我可担当不起,你还是现在下车吧。”
硕寒:“连望舒。”一字一顿,气得俊眉变形。
不能打你,比谁能更气人,这不小菜一碟的事。连望舒打小明面暗地对他弟做的气死人的事不少,这方面,他早就刀枪不入了。
母亲还在站着,连望舒正色:“放心。”
他母亲的性格,连望舒十分了解,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姑娘,即使成家,也总是喜欢依赖别人,以前依赖他爸,现在粘着硕钟云。他知道他母亲一个电话打给硕钟云,硕钟云就会派自己的保镖暗地全程保护兄弟俩。
不过有时候,他转头的瞬间,母亲总是慌乱地别过眼神,不看自己。
“走吧,金叔。”
“好。”
硕寒从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连望舒,香橙味的,他哥一贯的口味。
连望舒接过,没拆,放口袋里了。
车子在路上稳当开着,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可以感觉外面大风呼啸的样子,橙黄的路灯光将冰冷的路面照亮,路两边的树随风摇曳,被风打出簌拉拉的声音,地上被灯光倒影的树影摇摆不定,变化无形。
连望舒安静地斜睨着窗外,眼神无焦。
金叔上了大路,挤进了磅礴的车流量中。
连望舒直起身,透着漆黑的玻璃窗往外查看。
“金叔,这不是去电影院的路吧。”
“哦,这样,去凤凰电影院经过香光小区那边的街道,嫂子嘱咐要我绕路走。”
连望舒会意。看来这命案发生的地点近,连他母亲都知道了,这样小心提防。
金叔接着说:“是啊,凤凰区这边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提心吊胆的,保不准就……”
硕寒吸着嘴里的甜糖,天真地说:“反正我不怕。”
连望舒:“是,天下就你胆子大。”
硕寒:“是你说过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那是你的事。”
真有理儿。早知道在他小时候就不该跟他说这些,省的他别的记不住,净记得一些能用来反驳自己的话。
不出几分钟,连望舒看到了站在路边,拿着三瓶橙汁的徐楚。
带着棕色的围巾,穿着浅色的大衣。徐楚个子高,条段好,穿什么衣服都显得高挑,脸长得也干净漂亮。话说都是外籍学生,都是中国来的,都有优秀的中国基因,这好的东西全搁徐楚身上了,真叫人好气。
连望舒和硕寒下了车,挥别了金叔。
见到徐楚,硕寒吃人里扒人外的性子又露出来,高调夸奖:“徐楚哥哥长得真是帅极了,比连望舒好看多了。”
从硕寒记事开始,连望舒就一直过着弟损的生活,隔壁家阿姨的孩子连他哥面都见不着几次,逢人就吹捧他哥多帅多厉害,就硕寒巴不得的全世界都认定连望舒是个坏人,要多损就有多损。
之前跟他绊几句嘴,后来骂他几句不识好歹,事情就这么算了。
“走吧。”徐楚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一道弯月,睫毛浓密,特别好看,在这冷风嗖嗖的黑夜里,送出温暖的意蕴。
晚上看的电影叫《青欢》,说的是一群人青春时候的故事。三四成群,有男有女,拉帮结派,初恋情人,就像钢琴的琴谱构成了整个青春的乐章。
最后的结局很普通,离别加死亡。
还记得女主角临死时说了一句话:我希望和你的爱情能发生在战乱时期,无论是三国也好,民国也罢,这样看来,爱,它真挚,也悲怆。
就像一根糖果,含着也好,掉了也罢。
我们都知道是注定的,但或许可以挽救。
……
第二天,香光小区街道。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现场看热闹的人也还不少,挤得警戒线外水泄不通。
李天泽和韩信杰早早拿着特批书来到现场,围起了警戒线。他们找到了当时的报案人员,了解情况。
保案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几个月前刚来这边工作,在香光小区租了房子。
李天泽拿着记事本,问道:“你能具体说下当时的情况吗?”
女子点头,回忆道:“我当时下楼扔垃圾,正巧楼下的垃圾桶被清洁工拉去清理,我就想着去栅栏外扔垃圾。其实扔垃圾的时候我没有发现那绿化带里有个尸体,是回来沿路往回走,借着余光,我似乎隐隐约约瞥见栅栏那边有东西,灰色的,仔细一看,是个人,还有血,我胆子小,尖叫了一声,赶紧打电话报警。”
年轻女子神色紧张,像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心有余悸,说话还有些颤抖。
韩信杰问:“你们楼下的垃圾桶是定期有人来清理么?连桶都一起带走?”
“是的,因为还要清洗垃圾桶。”
李天泽刷刷用笔记下来。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女子摇摇头。
韩信杰抬头查看这里的构造。这里是居民楼,除了楼和基础设施,没有别的东西。
他抬眼撞见了安放在拐角的摄像头,或许该去别地问问。
韩信杰感谢道:“谢谢您的配合,打扰了。”
“没关系。希望尽快找到凶手,不然我们这些人还是害怕的。”
“会的,您放心。”
李天泽跟后面问:“接下来去哪?”
韩信杰:“金队还没来?”
李天泽:“通知了,一会儿就到。”
“那好,你去保安室问问监控录像的事,我再去现场检查一下。”
李天泽领命去保安室,韩信杰戴上手套,仔仔细细地查找,一个小点都不放过。
“呦,韩心理学家仔细啊,找到什么了?”
河正秀夸赞的声音传来,金振轩,朴辰曦都来了。
韩信杰知道她开玩笑,反馈道:“比河法医差多了。”
“谢谢。”
金振轩看不得他们一唱一和,搞得跟敌对一样,夸又不真心夸,藏着一肚子坏水。
“尸体不是在鉴定科放着,你还来现场做什么?”
“凑热闹。”
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找不出丝毫破绽。
“现场有什么发现吗?”金振轩打断他们。
韩信杰把手上沾到的血迹给他看。“除了发暗的血迹,没有什么特别的。”
“脚印呢?”
河正秀道:“金队,这里每天人进人出的,脚印可多着。”
“没错。”韩信杰说。“不过这里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是的,没有人会在小区边上动手杀人,虽然当时夜里人不多,但是这样被发现的风险太大,如果凶手聪明一点的话,就绝不会选择在这里杀的人。
倘使判断错误,那么凶手,第一,是个新手,第二,即兴杀人。
不过这两种猜测完全可以否定,因为经调查,当晚死者回家的路线并不经过香光小区附近。
韩信杰说:“还有一个疑点,死者的耳环没有找到。”
根据死者左耳的伤痕,她当时是戴着耳环的,既然耳环被撤掉,那么很可能是留在了案发现场,而抛尸地点并没找到耳环。
金振轩:“找仔细了么?”
韩信杰:“方圆圆周内,都找过了。”
金振轩戴上白手套,蹲下身,用手碾磨砖石上的灰,绿化带上几处还有几滴暗红的血液。
他不禁想像,昨日刮风下雨,凶手将被害者的尸体抛至此处,断然离去的场景。
李天泽一路小跑过来。
“金队,韩哥,我问了监控的事,保安说摄像头前天中午的时候就坏了。”
“没人发现吗?”
“他说这一带一直比较安全,监控平时没人去看,所以坏了的时候不知道。”
众人沉默。
“有些奇怪。”金振轩说。
“如果凶手是蓄意谋杀的话,能解释他破坏小区这边监控的问题,但是他先杀人后抛尸,而尸检报告鉴定的死亡时间为前天夜里十二点二十分,那他为什么前天中午就破坏了小区监控。”
时间提前了,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凶手是神,他知道自己晚上会在香光小区这里杀人,然后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对,根据现场痕迹分析,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就更不可能算准了去破坏这里的摄像头。
可,到底为什么?
金振轩想不通。
——
“确定小区监控是被蓄意破坏的?”
“没错。”
从此看来,凶手必定是个难对付的人,不是心理素质强,也定极为聪明。
“天泽,辰曦你们俩去查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还有前天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都要查清楚。”
“是。”
金振轩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的模样万分性感,河正秀有时讨厌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至极,却又不得不为他的性感慵懒着迷。
金振轩不过二十六七,人帅办事能力强,围他身边的野花蜜蜂不少,他一边散着迷人暧昧的香味,一边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令林间的芬芳们都不知所措。
他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河正秀笑道:“金队长真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金振轩无所谓道:“是个男人就会抽烟,你抬举我了。”
河正秀扑哧一笑,韩信杰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们,这是欺负自己不会抽烟啊……
“抽烟喝酒会影响我的思路,特别是烟雾,迷惑我的视线。”
韩信杰深意地抵挡来自他们有意无意的含沙射影,坚决维护自己的原则。谁说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这是对自身健康负责。
韩信杰以前就说过金振轩,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肺以光的速度黑化,等到老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金振轩无所谓,还回了一句:自然界中花是靠香味来吸引人的,而世界男人是靠烟味来吸引旁人的。
这句话没把韩信杰恶心死,那时他就知道,自恋不是一个形容词,自恋它就指的金振轩。
好皮烂香蕉一个,谁稀罕。
河正秀一直保持笑意,稍会说道:“回去吧,这里没什么线索。”
金振轩点头同意。
三人同坐一辆车疾驰离去,把刚发生命案的地方甩的远远的,像开始很多次案件一样,看过了就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几个人坐在车里,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他们心有灵犀地回避了自制队重组的问题,包括两年前的案子,包括当时每个人的选择和为什么。
窗外淋淋淅淅好像下起了小雨,河正秀贴着车窗,瞻仰着雨滴滑落玻璃留下的细小痕迹,像一道新鲜的伤疤,也许这个伤疤很快就会消失,但这无法掩盖曾经受过伤的事实。
河正秀闭上了眼睛,韩信杰一直目不转睛的眼神动了动,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窗外呼啦啦的声音愈发的大了,金振轩开了雨刷,扫了一段路发现,呦,又下雪了。
雪花飘的很大,下的也急,等他们车开到警局门口时,警局门外的花坛上已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金振轩小跑至大门台阶,望着被雪朦胧的美景,仿佛置身于肃立的雪山山顶,眺望远方,空灵曼妙。
他垂眸回头,想到,这或许是个重新开始。
雪,洁白圣灵,它能掩盖真相,掩盖过错,让罪恶随着层层冰霜一同被埋葬。
河正秀的手冻僵了,带上皮手套的动作都不利索了,韩信杰救兵似的递给她一杯水,河正秀接过,一股看不见的暖流自上而下侵袭全身,连她似冰的眼眸都被融化了。
金振轩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死者毫无生气的脸展现在他眼前。
“死者后脑受到重击,这是致命伤。”河正秀扶着死者的头颅轻轻翻过指给他们看。
“看起来像是磕到某个坚硬物体上了。”金振轩分析道。
“这么说,死者和凶手生前发生过争执,推搡过程中,导致死者死亡。”韩信杰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