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莹也太狂妄了。”薏儿忍不住小声嘟囔,“才进府半个月,昨晚到咱们院里来抢王爷,今天光天化日居然就敢明抢您的药,往后肯定还要与您抢王府的管事的,将来若是有了孩子……”
“你说的对。”女子眯着眼眸,胸前起伏着,压抑之中呼吸重了几分。那双柳眸暗沉不见光,就连瑰丽的晚霞也没能使其增添暖意。
清莹是权臣之女,又得了王爷的喜爱,还与王妃故交。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走。”她迈步向前,“先回去。”
秋白芍松手,那方一直握在她掌心的丝帕已然皱出了无法抚平的折纹。
……
海棠阁
送走秋白芍后,秋石伺候起了梅洛用膳,吃到一半,她接到了白芍院送来的鱼。
“秋侧妃说王妃肠胃软,最适合吃鱼,就让碧竹姑姑专做了一条。”送鱼的丫鬟道,“路上远可能有些凉了,侧妃嘱咐让拿去热热再吃。”
“嗳,多谢侧妃。”秋石笑着接过,见那丫鬟脸上有些异样,遂问道,“怎么了,白芍院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常来给海棠阁送东西,小丫头说话也熟络了,“就是今天侧妃回来的时候,听说半道上被清侧妃抢走了什么东西,薏儿姐姐正不高兴呢。”
秋石眼眸微移,安慰了几句,送人走后提着食盒进屋。
“怎么,接个东西花那么长时间。”梅洛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闲聊了几句,听说秋侧妃从咱们这回去的路上碰见清侧妃了。”秋石一边答一边将食盒放到了桌上,把鱼拿了出来。
梅洛执筷的手一顿,她瞥见了盒子底部装着滚水盒子,不禁一笑,“有心了。”怕路上冷,还专门拿水热着。
“方才王爷派人传话,说在白芍院用过了晚膳就过来。”秋石抿了抿唇,小心地打量梅洛的神情,“主子,您多少得保身啊。”
“我知道。”梅洛拨开了鱼皮,挑了一筷子鱼肉,那肉细腻似雪,泛着淡淡的甜味,入口一抿,化为鱼香。
“随缘吧,”她漫不经心,神色懒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真要留就留下,多个人分床罢了。”
“主子。”秋石唤了一声,哭笑不得。
“我知道。”梅洛搁下筷子,低低地叹了一声。“王爷每次来,每次都是白芍在背后几次三番地央求,她是为我好,我不能总是拂了她的意。”
她没了胃口,撑着桌子起身,“为我梳洗吧。”
……
这是王爷头一回在王妃院里留宿,后院众人虽然有些意外,可仔细想来也是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倒不如说王妃入府后才第一次侍寝,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了一些。
海棠阁早早暗了下去,另一厢的白芍院的烛火却还未熄,秋白芍坐在炕床上,手里翻着账本,薏儿帮她加了两盏灯,一边劝道,“主子,这都几时了,您明日再看吧,该歇息了。”
秋白芍摇头,“马上又是发月奉的日子,我再核对几遍,别再闹出之前的笑话了。”
“那好吧,奴婢陪您。”薏儿端着针线盒子,把圆凳搬到了炕床前面,“入秋了,奴婢给您做件新衣裳。”
她低头找线,那张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稚气未脱,全然天真,是个十足的孩子。
薏儿不比秋石,她没读过书,没学过艺,礼数规矩都不太周全,只知道要对主子好。
秋白芍忍不住笑了,她笑了片刻,又放下了账本,抬首望向了窗外的黑夜。
“薏儿。”她道。
“怎么了主子?”
“你说梅姐姐这回会把王爷再劝回去么。”
“应该不会吧,”薏儿想了想,“王妃最近身子好着呢,都想和您去采花了,侍寝应该也没问题。”
“是啊……”秋白芍喃喃着,她伸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梅姐姐有了王爷的宠爱,不管对她还是对梅家都是好的。她会高兴吧。”
“当然了,肯定很高兴。”这问题有什么不好回答的,薏儿理所当然道,“王妃都被冷落多久了,好不容易能侍寝了,她肯定特别高兴。”
秋白芍垂眸,她瞳孔涣散地盯着腿上的账本,那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就在两个月前,她甚至看不懂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她是在海棠阁、在梅洛的炕床上一点一点学会的。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她茫然地低语,一种乏力顺着脚尖漫过全身。
她再也看不进那些墨团,累得深深吐息,“把灯熄了,把梅姐姐送我的安神香点上,我要睡了。”
她该为梅姐姐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在灯光熄灭之后,她躺在黑暗无人的床帐里,被一股溺人的空洞与酸涩闷得难以呼吸。
秋白芍侧身,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软枕里。
梅姐姐……
许久,似乎有谁在寂静之中唤了一声,微不可闻,无人察觉。
八月十八,夜里桂花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