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孙桃枝,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毕竟她谢芸锦自私,没有乐于助人的慷慨,明知道?那?头?是针对她的洪水她还去趟,那?是找死?。
晃了晃脑袋,甩去那?些不开心?的事,谢芸锦打开自己的箱子,突然动作一顿,往后看?了看?柳荷。
对方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谢芸锦抿了抿唇,上?身探过?去,用手拢在她的耳边,声音很轻,还带着点别扭:“香囊就能代?表定情信物吗?”
柳荷一愣,然后笑了,也用气音跟她说话:“那?要看?你送给谁啦,送给长辈就是孝敬,送给喜欢的人……”她突然停顿,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桃花眼?慌乱地眨了几下,谢芸锦立刻扬起下巴,傲娇地转过?头?:“谁、谁喜欢……喜欢谁了!”
“我什么都没说呀。”柳荷打趣,然后凑过?来耳语,“是不是那?位解放军同志?”
“哼!是又怎么样??你有意见吗?!”气急败坏的语气。
少女?怀春时最动人。谢芸锦小脸绯红,盈盈一双桃花眼?似嗔非嗔,分明别扭羞怯,却又直白坦率,好像所有的矛盾都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融合点。
羡慕地叹了口气,柳荷柔声道?:“那?你会吗?”
缝香囊?谢芸锦摇摇头?。
以?前缝补东西,她都是花米粮或者钱票找其?他知青做的。后来彼此关系不好了,她就去村里找曾经当过?绣娘的老人家,从来没有自己动过?手。
这么想着,她又有些泄气。
柳荷安慰她:“没关系啊,我教你,你可以?拿块不要的布来练练手,很简单的!”
谢芸锦不耐纠结,想做就做吧,送不送出去到时候再说!
于是她立马打开箱子,记得上?次有块方巾她不想要了,还想拿来遮墙来着。
知青点没有柜子,她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藤编箱里,乱得很,但翻了又翻,却看?不见半点儿影子。
“奇怪,我上?回那?条方巾,你记得我放在哪儿了吗?”
柳荷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你出去的时候忘收起来,我帮你塞在被角了,没有吗?”
箱子里的东西被她翻了个遍,谢芸锦把整张被褥都掀起来,鼓起腮帮子:“没有啊!”
柳荷也一头?雾水,电光火石间,睫毛微颤,她下意识侧过?头?。
躺在床上?的王水秀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脸上?的心?虚还没藏好,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勉强:“咋、咋啦?芸锦丢东西了?”
柳荷沉了语气,不紧不慢地开口:“嗯,是一条方巾,上?头?印着花草,水秀你有见过?吗?”
“我咋可能见过?呢。”王水秀用被子蒙上?头?,立马翻了个身。
谢芸锦眨了眨眼?,和柳荷交换了个眼?神。
是她?
八成是。
谢芸锦没好气地撇撇嘴,眼?珠一转,故意放开声音道?:“那?方巾可是我爸在海市买的,可贵了,不算票都得十五块呢!”
柳荷立刻会意,惊讶地道?:“这么贵啊?!唉,早知道?你不想要了咱们就去换一些米粮回来,这下亏大发了。”
装睡的王水秀如遭雷击。十五块?!能抵城里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她可不是亏大发了吗?!!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薄薄的云层中好似还能看?出点弯月的影子,四周悄声无息。
谢芸锦醒得早,却还有些困顿,打着哈欠出门,却发现院子里立着一道?身影。
她哎呦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惺忪双眼?,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郑敏敏?”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郑敏敏还穿着里衣,只披了件轻薄的外?衫,连头?发都没梳,散乱地披在肩头?。看?见是她,难得没有怼上?来,幽幽的眼?神一撩,还怪吓人的。
谢芸锦暗骂了句有病,转身要进屋,却被叫住。
“谢芸锦!”郑敏敏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芸锦的头?脑还没清醒。
“知道?孙桃枝和方大哥一块儿,所以?你才远离了方大哥,因为你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对吗?!”
她失眠了一整夜,脑海里充斥着白天见到的画面,心?如刀割。
原先是谢芸锦,她还能说服自己。因为即便自己不想承认,但谢芸锦确实比她漂亮比她家世好。可孙桃枝呢?孙桃枝算个什么东西?!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村姑!凭什么能把自己比下去?!
她辗转反侧,急需一个出口,然后谢芸锦便撞了上?来。
“诶……”谢芸锦气笑了,说话都带上?了家乡的腔调,态度高傲,“我说你跟我犯什么劲呢?啊,你喜欢他你就找他去呀,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直接去问?他呀!我看?你编排别人倒好意思的,脸皮这么厚怎么就用不对场合呢?烦人!”
孙桃枝都比你强,至少她知道?问?题的关键点在于方向东而不是我!
“你、你……”郑敏敏被她一串词给说懵了,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又外?放,但自觉有着姑娘家的矜持,所以?即便对方向东的心?思再明显,露骨的话也说不出口。可谢芸锦却把现实挑得如此直白,瞬间显得她的百转千回十分可笑。
谢芸锦这才发现她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须臾间,她目露怜爱,然后毫不同情地转身离开。
要争方向东你们自己过?家家去吧,都别来烦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做我的反派!
……
农民靠天吃饭,梅雨季节一过?,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盛夏。
田里的粮食也不能干放着,要除草施肥、防治虫害,可以?说除了年末猫冬,农民们一年到头?就没有个闲的时候。
方中华嘴上?又急出了燎泡,灌了口淡到没味儿的茶水,然后啐了一口,将泡得发白的茶叶又吐了回去。
“这又是咋了?”
方中华看?了眼?自家媳妇,烦躁地摇头?:“你们女?人家,说了也不懂。”
“嘿,我咋不懂咧?这家里里外?外?不都是我打理的?方中华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耳朵被人扯了起来,方中华哎呦呦两声,急忙求饶:“成成成,错了错了!让人看?见我大队长的威严还有没有哇!”
李翠铃没好气地放开手:“当个大队长能耐死?你,少把你的官腔带回来!”
末了,在他面前坐下,抬起下巴:“说吧,啥事烦心??”
方中华揉了揉耳朵:“还不就是工农兵大学?那?档子事儿嘛!”
李翠铃睁大眼?:“咱们村有名额咧?”
方中华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
“就一个呀,那?咋分!”
头?疼就头?疼在这儿咯!
如今高考停止,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自然就像个香饽饽,谁都想要。可每个地方的名额有限,那?些下乡的知青为了争取上?一个回城的机会,什么方法都使得出来,前两年有个村甚至还出过?乱风纪的事儿。
江渡村地势偏远,一直没有分到名额,方中华也乐得清闲,但今年去公社?开会,上?头?一看?,诶你们这儿怎么没有哇,这么个烫手山芋就莫名其?妙地落到了手里。
方中华自诩公正严明了大半辈子,可不想在这件事上?栽跟头?。
“你就是想得太复杂了。”李翠铃道?,“选个最服众的,最优秀的,最有能力的,这不就是上?头?的标准么?”
其?实要论私心?,李翠铃是想让自家儿子去的。毕竟整个江渡村,甚至包括那?些城里来的知青,哪个能有她儿子优秀?而且她儿子已经是供销社?里的小领导了,若是能去大学?里进修一下,肯定还能往上?窜一窜。
但她了解丈夫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没有说话
方中华想了想,确实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为了防止出乱,他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播出去,打算先观望几天再说。
夏管期间,谢芸锦也忙得很。既要给村里人煮荷叶茶,又要向陈广福学?习中药美容的方法,晚上?还得悄悄和柳荷学?怎么做香囊。
前两个倒是很简单,除了陈广福一开始听到她的意图后直骂她心?思不定之外?,倒没有什么波折,并且在她随意鼓捣出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后,老爷子还别别扭扭地要了过?去,说要找个机会和她外?公研究研究。
哼!就说了她很有本事吧!
只是做香囊这事儿,似乎天生和她不对付,任柳荷怎么教她都不开窍。柳荷还笑她,天生就是个娇贵的小姐命。
“我还差得远呢!”谢芸锦哼哼唧唧地穿针引线,两只手愣是不听使唤,缝出来的针脚歪歪扭扭。她生气地用剪刀挑出那?些线,打算重新开始,“我妈妈那?才是真的娇贵,想当年……”
话音戛然而止,柳荷不解地抬头?,就见谢芸锦漂亮的眸子黯淡了些许,然后牵起嘴角笑开:“想当年那?可是个惊艳绝伦的大美人!”
柳荷这才想起她妈妈已经过?世的事,不过?看?对方不愿意提及的样?子,也就没有点明,配合地笑道?:“看?得出来,要不是个美人,也不能生出你来。”
“嘿嘿!那?当然!就喜欢你这样?说实话的人!”
笑闹了一阵后,气氛又静了下来,谢芸锦莫名有些情绪低落,一个没注意,针尖就刺破了指腹。
她倒抽一口气,委屈地将溢出血的手指放在嘴边。
想家了。
哪天去县城,她要给爸爸打通电话!
……
军官宿舍中,路昉聚精会神地坐在桌前,一手拿着锉刀,一手握着块已经成型的木料,正在打磨细节。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小姑娘娇气的样?子,刻画五官的时候分外?用心?。
忽然一个恍神,锉刀擦过?手指,掀起一小块皮肉,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成块地滴落在桌面以?及白色的木料上?。
他轻轻蹙眉,连忙拿过?一旁的手巾擦干净木料,这才到卫生间舀了瓢水,面不改色地冲掉手上?的血迹,然后坐回去继续打磨细节。
门外?敲门声传来,路昉放下东西起身,打开门。
“路副营,周团长找你!”
路昉颔首,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想了想,把那?块待完成的木料和自己的小牛放到了一起。
十分钟后。
“团长,路副营到了。”
周团长端着印有语录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水,开门见山:“路昉,军营近期要举办活动,政委的提议呢,是打算和附近村的村民合办一场军民联欢会。”
路昉没有说话,但沉默的表情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想法——这难道?不是文艺兵的事儿?
周团长早有所料,也不急,慢慢跟他解释:“咱们和文艺团团长说好了,不仅他们那?边要出节目,我手下这些兵蛋子,也得出节目。本来嘛,这宣传伟大思想的事儿就是应该人人参与,也好让那?些兔崽子们温习温习,别到时候上?头?派人思想检查,各个给我丢脸!”
“我们和村民那?儿呢,得有一个人牵头?,我和政委想来想去,觉得交给你比较合适。叫你过?来就是为了交代?这事儿。”
路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周团长笑眯眯地看?着他:“初步决定是和江渡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你找个时间和大队长村支书联系一下,有没有困难?”
路昉噎住,很快朗声答道?:“没有!保证完成任务!”
……
晚上?吃过?晚饭,村里人爱在院子里纳凉。天还没黑,躺在竹编的躺椅上?摇着蒲扇,白日里的燥热留下最后一丝余温,微风阵阵,缓解了劳作的疲惫,好不惬意。
忽然间,村头?广播冒出滋滋几声电流,然后大队长方中华的声音响了起来。
“咳咳!呃,请各位社?员都到晒谷场,我有事情要宣布。重复一遍,请各位社?员都到晒谷场,有事情要宣布。”
“啥事啊,直接在广播里说了得了呗!”
“就是,我正准备睡了呢!”
“二狗你诓谁呢,天还没黑呢!刚还琢磨着准备到哪家摸哨吧?”
“你放屁!我虽然叫二狗,可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咱都是明着来!”
“去去去,天天不正经还挺骄傲!”
方中华一般只有大事才会用广播通知,因此大家伙虽然嘴上?抱怨,还是很老实地往晒谷场的方向走,除了不方便的老人小孩,其?他劳动力都到齐了。
知青们离得远,提前叫了人去通知,这会儿反倒是第一个到的。
谢芸锦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困顿的泪水浮上?眼?眶,晶亮的眸子顿时像染了层云雾,无辜又可怜。
太累了。今天被陈老头?按着背了好一通药材习性,那?些医书不好明着拿出来,陈广福就口述让她背,或是用树枝写?在地上?,错了就重新来过?,直到正确为止。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就连外?公以?前都勉强不了她!可谁让这些是自己要求的呢!不过?当初她想得是只要能美容养颜的药材就行,结果给自己整了个大活计!
她瞧准方中华看?不见自己,偷偷站到角落的位置,眼?皮一点一点耷拉下来,又强撑着睁开。
“呦,谢知青,晚上?这是做贼去咧,咋困成这样??”方二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知青队伍,正一脸调笑地看?着谢芸锦。
晒谷场提前亮了灯,方二狗没上?过?几天学?,自然不懂得“灯下看?美人”这种话,只觉得谢知青的小脸蛋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更叫人移不开眼?。尤其?那?双桃花眼?,犯困的时候懵懵懂懂地看?着你,眼?角微微上?翘,跟小勾子似的,勾得人抓心?挠肺。
谢芸锦偏过?头?,不理他。
男知青们都围了上?来,将两人隔开。
“方二狗,大队长就在上?头?呢!”
“走开!离芸锦远一点!”
像方二狗这种二流子,惯会察言观色,这些男知青们各个跟孬种似的,只敢顶两句。
于是他不气馁,腆着脸又道?:“听说你去药房上?工了?那?下回我要是摔屁股蹲了能不能让你给我上?药?”
他说的大声,周围的村民听见都哄笑起来。
谢芸锦只闻到股一言难尽的气味,臭烘烘的,像烈日下发酵的粪坑。她眉头?紧皱,差点没把晚饭给吐出来。
方中华眉头?紧锁,暗骂这个方二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正要高声呵斥,就见一个军绿色的身影跑了过?去。紧接着,方二狗那?小身板飞出了几米开外?,还未来得及喊叫,就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谁特么踢老子?!”
谢芸锦困意顿消,但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
倏忽间,还听见男人带有戾气的声音——
“上?药不可能,你想怎么受伤,我都可以?满足你。”
作者有话要说:入v撒花!!这章留两分评有红包掉落,谢谢支持!鞠躬!
【高亮】本文架空,时代背景下剧情需要。现实生活中大家要保护野生动物,拒绝吃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