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宝钗心里头一惊,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指望别人了,首先贾雨村是不可能被她给赶出去的,莺儿这丫头也指望不上,凡事只能靠自己。
宝钗定定神,迅速走到柜子前,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她的月事带。
红锦见状,好奇地问:“夫人在找什么?我来帮忙找吧。”
宝钗哪里好意思说出来,头也不回地应付道:“你下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红锦不敢再多嘴了,连忙退到门口守着。
宝钗接连翻了好几个箱子,都没找到月事带,一面在心里埋怨莺儿这丫头是耗子变的吗?这么能藏东西,一面打起精神继续翻找。
莺儿指挥两个婆子倒好洗澡水,然后抬着空桶走出来,看到宝钗正在翻箱子,她连忙走上去殷勤地问:“姑娘要找什么?告诉我一声就行了,我来。”
宝钗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微微眯眼瞧着莺儿。
不是她不相信莺儿,实在是这丫头有时候的脑回路和自己不在一条线上。她敢保证,如果她敢说出来,莺儿见日子对不上,一定会吵得所有人都知道,接着再嚷嚷着要请大夫来给自己看病。
宝钗心里万般无奈,只好放弃月事带这个神器,很丧气地说:“没什么,就随便翻一翻。”
莺儿捂嘴偷笑:“姑娘放心,趁着水热赶紧洗澡吧,换洗的衣裳我来准备。”然后连推带拉地把宝钗塞进了浴间。
宝钗暗自叹气,只好先洗澡,洗完了从木桶里爬出来,紧挨着门边的屏风架上搭着几件换洗衣物。
阿弥陀佛,莺儿这回没有再作怪,总算没拿纱料的里衣裤给她了,虽然也是大红色,好歹是棉质的,让人安心不少。
抹过面脂,梳好头发,贾雨村靠坐在床头朝她笑了笑,拍拍身旁的位子,邀请道:“过来坐,我有话同你说。”
宝钗不想过去,正琢磨着以去外间喝茶为借口再拖延一会儿,贾雨村又开口了:“钱掌柜跟我提了一些意见……”
宝钗立刻收起脸上的犹豫,飞快地走过去在床尾坐下来,甚至还讨好地朝贾雨村笑了笑,一副洗耳倾听的乖巧模样。
贾雨村始终保持微笑,他悄悄捻了捻手指,把想捏宝钗脸蛋的冲动给死死摁住了。
“钱掌柜说,东西很好卖,简直是供不应求,所以在价钱上可以适当的再往上调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就依钱掌柜的吧。”宝钗眉眼弯弯,脸笑成了一朵花。
涨价意味着自己的钱钱又要增加了,况且以钱掌柜的为人来看,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定然不会胡乱标价的。只要是在合理的范围内,适当涨上些许,也是好事。
“还没多谢你,靠着你的那些东西,铺子里的生意也好了很多。”贾雨村神情温柔,眼里隐藏着情意,言语很轻柔。
宝钗不知不觉地放下防备心,一直紧绷的肩背松驰下来,低头笑了笑,谦虚地说:“要说多谢也是我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家这会儿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没有他,哥哥薛蟠这会儿还在牢里吃苦,挨饿受冻,仅剩下的半条命也不知能不能熬到大赦。
如果没有他,自己多半被大皇子给抢走了,生死难料。
如果没有他,薛氏痛失儿女,肯定正每日以泪洗面,身子也一日比一日更败坏。
宝钗眨了眨眼,两排长长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贾雨村。
贾雨村还是那副温柔的表情,面容英俊,线条却有些清冷,可当他看着宝钗的时候,周身不自觉地散发出温润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潜意识里就觉得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宝钗脸红了,羞愧地低下头。
换个方面想一想,与其被迫委身于痴肥油腻的大皇子,还不如将就了贾雨村呢。刚这样想着,又记起他后院还有三个女人,心里又膈应起来。
贾雨村安静地看着宝钗,见她一会儿偷看自己,一会儿又羞红了脸,一会儿又咬唇犹豫为难。
他突然感到很高兴,这说明宝钗的内心有所松动了。暂时还惦记着贾宝玉不要紧,总有一天,他能让宝钗完全忘记贾宝玉是谁,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既然是一家人,就别再说那些客气话了。”贾雨村拍拍宝钗的手背,宝钗没有躲,轻轻点了点头。
贾雨村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手,再缩腿让开位子:“夜深了,歇了吧?”
“嗯。”宝钗细声细气地应了,不再去想什么拖延的借口,老老实实地爬上床。
凡事都得有张有弛,过松会抓不住,过紧则会引起反弹,贾雨村深谙其道,等宝钗上了床,他又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柔声道:“睡吧,我也累了,下回再陪你说话。”
累得连话都没力气说,自然更没力气做别的事情,宝钗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感到深深的羞愧。
那个吻应该只是对方一时的意乱情迷,她竟然当成了一件大事,为此纠结烦恼了好几日,实在是不应该,未免太不洒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