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娇杏这一更衣就去了很久,宋老太太心里有些不快,当时也没说什么。薛氏只管笑吟吟地拉着宋老太太说话,才不管范夫人回不回来,不回来才好呢,大家更自在些。
一顿席面用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莺儿从外面端进来一小碗鸡汤细面,宝钗吃下后,问她:“外头要热闹到什么时候?”
院子里欢声笑语,吹吹打打,她就算呆在屋子里也一直被吵得耳根不清净。
莺儿答道:“还早呢,晚上还有一席。”
宝钗震惊了:“晚上还有?”她叹了口气,还是后世好啊,亲朋好友们只吃一顿饭就可以散伙,多么方便简洁。
宝钗吃完面,让莺儿把她未完工的络子找出来,傻坐太无聊,与其这么干耗一天,还不如赚钱呢。
莺儿不动,哭笑不得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姑娘还操心这个。况且从今日起,您每月的月钱也该比照着范夫人的发了,往后少辛苦,享享福吧。”
享什么福?薛蟠还在坐牢呢,以薛氏的性子,必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牢里吃苦的。万一哪天遇上大赦,却又拿不出赎罪银两,薛氏还不得把眼睛哭瞎?
宝钗的东西都是莺儿收拾整理的,她自己还是头一回进西厢,连柜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她拿莺儿没办法,只好道:“那我躺下歇一会儿。”
“不行不行,外头还在吃酒,新娘子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这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莺儿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床边,坐下来,捧着脸道,“我陪姑娘说说话吧,先忍一忍,等大家都去午歇了,你再悄悄躺一会儿。”
宝钗:“……”就这么傻不拉叽地坐一整天,感觉腰要断了啊,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其实是一个孕妇?
中午的酒席散了后,薛氏进来看宝钗,她在席上喝了好几杯,脸都喝红了,见宝钗乖乖地坐着不动,才满意地由香菱扶着回去休息了。
宋老太太回到正院,玉欢上茶,老太太捧着茶杯问:“前头如何了?”
玉欢和玉喜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顿了顿,玉欢笑着说:“老太太不必担心,想必夫人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想起半路离席的范娇杏,老太太眉头一皱:“她也太小家子气了,丝毫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躲在屋里不出来,哪里还管外面的事情?幸好薛太太明事理,大方不与她计较。玉欢,你去前头瞧瞧,吃了这么久的酒席,只怕老爷那一桌的酒菜早就冷了,让厨房重新做几样热菜送过去,酒也要热热的才好。”
玉欢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宋老太太对着茶杯长长叹气,自言自语道:“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老爷说的话还允许她打个折扣不成?真是上不得台面。”
宋老太太当年也是小妾出身,因为长寿,一个个地送走主母与其他姨娘姐妹,现在只剩下她一家独大。
当年家里的主母在时,不论丈夫迎回多少个小妾,她都是端庄大方,含笑接纳,这才是一家主母的胸襟与气度。
玉喜上前一步,关切地问老太太要不要进去歇一会儿。
宋老太太眼皮子一抬,对着玉喜念叨起来:“不是我看不上她,细论起来,我的出身和她也差不多。只是,她的眼界太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气量只有手指那么宽。做夫人的,怎么能同小妾一般只顾着争男人的宠呢?她身上责任重大,要和睦家宅,尽量多开枝散叶,让家里的人丁越来越兴旺。这个道理,你们看看我就知道了。”
“要是我当年的主母也似她一般,这会儿贾家早就死绝了,还是我生下来的这个独苗苗支撑着门户呢。”
“老太太福气好,老爷孝顺又能干,将来再多生几个孩子,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玉喜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奉承她。
宋老太太闻言,果真笑起来:“原先我也是有些嫌弃宝钗是再婚的,可是儿子喜欢,我还能说什么呢?你瞧瞧她那身段,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老爷的性子你们也知道,换成别人家,不知拉了多少个丫头上床了,偏偏他冷冷淡淡,不见对谁上心过。前两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子,身子骨又弱成那样,养了不到两年就去了,我这心呀疼得厉害。唉,要是娇杏身子结实一点,生出来的孩儿也不会如此了。”
说起范夫人的身子,连玉喜也感到惊奇。
平时好东西吃下不少,养身汤药从没断过,怎么还瘦成那样?前后一样薄,真不知那些吃进嘴里的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