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揣着银子出门去,一个时辰后才回来,买了各种颜色的两大盒线团,一共花去五钱银子。
她把东西连同剩下的银子全都交给宝钗,连水都没功夫喝上一口,急着要把糕点送到春花手上。
自从搬来这座小院,夫人在吃食上越发小气了,就连春花这么有脸面的大丫头,每日也只有午饭那一餐能分得两筷子的荤菜。
她的嘴里早就淡得快没滋没味了,所以才没忍住自己出钱买点心。幸好她机灵,这盒点心的钱也由夫人出了,甚至还能赚出两个铜板。
想到这里,春花不禁心里得意洋洋,同时又等得有些心焦,莺儿这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正在气恼的时候,莺儿小跑着过来了,额头上挂着一圈细密的汗珠。
春花一把抢过盒子,揭开一看,完完整整的四块点心,不多不少,她这才笑了,轻飘飘地说了声多谢。
莺儿抹了把汗,朝她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她还急着回去和姑娘一起编络子赚钱呢!
薛宝钗正在理线,一面在心里计算要做哪些款式和花色,看到莺儿进来,便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快来,我们商量一下。”
莺儿走到宝钗身旁坐下来,兴致勃勃地问:“姑娘想做哪些款式?”
因为没有纸和笔,薛宝钗只能用手指在桌面上比比划划,莺儿看了半天没看懂,羞涩地说:“姑娘想的这几样真精致,我大概是学不会的了,不如我还是做些老款式,姑娘就负责这些新花样,如何?”
“也行。不管新旧,都有市场的。”薛宝钗眼里发光,拉着莺儿就开始动手。
主仆俩兴致高昂,宝钗想着如今暂时只有这么一条赚钱的法子,自然全力以赴,莺儿则是自家姑娘说东她就不敢往西的性子。
两人手上不停,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用过晚饭也不肯歇一下,点起灯继续赶工。
亥时过半,薛氏见这两人像着了魔似的,依然不肯休息,便走过来劝。
“宝钗,天大的事情也要睡觉,你还吃着药呢,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薛宝钗在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薛氏罕见地板着面孔,于是停下手里的活,笑嘻嘻地说:“我并不累,娘怎么还不歇下?”
薛氏又好气又好笑,轻轻瞪了她一眼,又吩咐埋头苦干的莺儿:“莺儿也停一停,为了几个铜板,把眼睛熬坏了怎么办。”
莺儿很听话,起身要去给太太倒水,一面敲了敲自己的脖颈,辩解道:“太太,编络子不费眼睛,倒是脖子有些酸痛。”
薛氏伸手止住她:“你别忙,我不喝。”
说完,拉着宝钗背对着自己,帮她揉捏后颈,万分心疼地说:“我知道你心焦,可是再急也吃不了热豆腐,看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做上一两个时辰就起身走走歇歇,别让我担心。”
薛氏哪里会帮人按摩,不过是随便捏一捏罢了。
即便这样,也让宝钗觉得很舒服,低着头一下午,不说还不觉得,一提起来感觉后颈仿佛坠了个铁坨似的,又酸又涨,难受极了。
她扭过头,朝薛氏笑了笑,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弯成了月芽,脸颊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娘不用再按了,免得累着您。”
香菱挽起袖子,走过来代替薛氏:“太太歇着,我来吧。”
荣国府没出事前,薛氏一直是养尊处优的,手上留着长长的指甲,涂着好看的丹寇。况且,按摩这种活儿,她这一生就没干过几回,哪里比得上香菱经验丰富。
生怕自己的指甲刮伤女儿,薛氏也不逞强,放开手让香菱来。
香菱以前也留着一副长指甲,自从进了贾雨村家里,便将指甲剪了。
她以前经常伺候薛蟠,薛蟠又是个爱享乐的性子,因此香菱倒练出一手好功夫,按摩时力度适中,推、按、揉、捏什么都会,时而还敲上几下,再加上粗通穴位,薛宝钗舒服得眉眼弯弯。
薛氏见此,顿时眼酸鼻热,连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她喉咙哽咽,哑声道:“宝钗啊,听娘的,不要这么拼命,不过是一点小东西,再好看也不值一锭金子。身子最要紧,你若是垮了,让娘怎么办?”
薛宝钗睁开眼,忽然想起自己如今肚子里正揣着一个呢,连忙乖巧地回说:“娘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会劳逸结合的,不再像今日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