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不确定地望着他。
他以前欺负师父的时候,都是极其有分寸的,在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就会想,师父一定比他更加不行了。
于是便会停下?来?,放过师父也放过自?己。
他现在觉得自?己不光不行了,而且快要死掉了。
他全身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
但瞧瞧师父在说什么?
他慢慢皱起了眉,说:“你在威胁我么?”
“你觉得我对你产生威胁了么?”
楚栖并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神君重新搞了一个?碗,再次递过来?了一碗米露,淡淡道:“吃掉。”
楚栖不接。
神君起身,身体起到一半,楚栖便道:“要吹一下?才吃。”
担心神君嫌他麻烦,又接着强调:“烫嘴,疼。”
神君继续起身,楚栖下?意识往一边儿挪了挪,一动?浑身都疼,他垂着脑袋,嗅到熟悉的味道落在身边,接着听到了勺子与玉碗撞击的声音,悄悄抬眼,神君已?经吹了吹,递到了他嘴边。
楚栖不甘不愿地含住了勺子。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楚栖心里盘算着,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修为灵力皆不如师父,加之师父被他搞了几次,如今不光对他十分提防,还十分不客气。
除了被按着摩擦之外,完全没有反击的可能。
“……我们就这样消失了,会不会有人找啊?”
“除了我,还有人会留意到你消失么?”
“……”楚栖觉得他现在说话几乎处处带刺儿,他不服气地道:“幺索会找我的。”
“你知道魔主为什么不肯见你么?”
“为什么?”
神君慢条斯理地喂他吃着米露,道:“他在等我。”
“做什么?”
“幺索生着一双轮回眼,对你与明?澹的恩怨必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能被他带回魔域,哪怕没有临渊授意,也必定是他默许的。”
楚栖一点就透:“临渊与明?澹也有仇?”
“很多?年前神魔大战,魔主的亲妹便死于明?澹手下?,那次明?澹与他两败俱伤,漾月亦牵连其中。”
楚栖眼神狐疑:“你知道这些还来?找我,万一他对漾月有恨,要寻我下?手,你怎么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俨然已?经将自?己与师父彻底绑在了一起,这无意识的举动?让神君眼神柔和了一些。
他耐心道:“冤有头债有主,他想寻仇天?宫,尚且有所顾忌,我虽神力有限,但到底与司道有些往来?,他不会轻易动?我,自?然也不会随便动?你。”
“……你和那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有私交?”
“无情无义的东西?”神君细品,道:“哪里无情,哪里无义?”
“他要是真?对漾月有情,本该亲自?下?凡来?寻,为何要将此事托付于你?”楚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他若有义,就该知道漾月变成我这样是有缘故的,岂会如你所说,漾月屠城,他必杀之?”
神君沉默片刻,道:“漾月于司道,如骨肉亲生,但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倘若他要包庇,三界岂不是要乱了?”
“那他若是有原因的呢?”
神君垂眸,缓缓道:“天?道无情,杀人偿命,若有原因……必有公道。”
“那……如果他知道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会杀我么?”
“不会。”神君语气温和,道:“司道不问三界之事,顶多?就是,冤冤相报,因果循环,你……”
他看着楚栖干净的面孔。
楚栖生的过于晶莹剔透,也过于极端刻薄,容颜虽美,却显然是薄命之相,若无人相护,就凭他这不容于世的性子,显然难能善终。
这是正常的、没有司道插手的情况下?。
神君用?勺子刮去他嘴角溢出的米露,道:“你大仇已?报,应当平息怨气,从此修身养性,行归正道。”
“什么大仇已?报,我现在都不知道明?澹和我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冤有头债有主。”神君说:“我帮你杀他,好不好?”
“我说了不要。”楚栖恨道:“我要自?己动?手。”
神君不再言语。
喂完了米露,取来?果糕递到他手里,道:“少吃一点,好好休息。”
“你是不是向着他?”
“这又是哪里的话?”
“你这不问世事的性子,三番两次要帮我讨回公道,怕不是想中途放水,饶他一命,毕竟你与明?澹也是上万年的交情。”楚栖擅自?揣测,越说越气:“你守护南唐才上千年,就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说好的降雨十日却悄悄调整雨量,你这样大慈大悲的圣人,岂会不对帝君动?恻隐之心?!”
神君继续去烤肉干,楚栖瞪着他,揪起地上无辜的小草,碎碎地朝他丢过去。
密密麻麻的碎草苍蝇一样,神君难以无视,只好开口:“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拎不清之人?”
“你的菩萨心肠,就是太拎得清了。”
神君寒着脸看了他一眼,郁郁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倘若不是拎不清,早就该将这只会作恶,还根本养不熟的东西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