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黎最后也没能在离开之前见小枫一面。
给出去的那张名片,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小枫的姥姥和姥爷都是五十年代的人,大部分对于“心理疾病”这四个字还是讳莫如深,不过刚才和赵阿姨交谈的时候,他从她的反应中隐隐看出了些犹豫和动容。小枫是所有受害者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如果能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发现其他线索,有可能会给找到那人的藏身之处提供新的思路。
远处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韩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在诊所吗,我去你那儿拿心理评估报告。”
“据我所知,韩警官你并没有在这里做过心理评估项目。”电话那边的人平静地说道。
“帮我准备一份报告就行了,我自己知道我没事。”韩黎微微皱眉。
“听你的说话的状态,不像没事。”
“那你以后别指望我会带犯人去你那。”韩黎咬着牙威胁。
“呵。”电话那边的那人轻笑一声,“无所谓,现在社会所有人都有心理病,我是心理医生,吃饭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并不是你。和你认识之前,我也没饿死。”
“……等我去了再说。”
韩黎挂断电话,打了车直接去了诊所。
在老市公安局门口下车,韩黎直奔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楼,爬到三层,他走到第一间办公室门口,瞥了一眼旁边挂着的照片和名牌,推门进去。
“又不敲门。”桌前的人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眼镜抬头看他。
“你也没穿白大褂。”韩黎在他对面坐下。
“那是因为我今天不出诊。”那人面前放着一块金色的牌子,上面就写着“李医生”三个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韩黎,“做做吧。”
韩黎接过文件夹翻开看了两页,嗤笑道:“还是老一套,MMPI,答案我都背过了,有没有点儿新东西?”
“新东西是有,不过你们局里就任这个。”李医生看了眼手表,“十五分钟够了吗?我现在去给你打报告。”
韩黎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签字笔在手上转了转,低下头飞快地填起答案:“唔,去吧。”
李医生走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笔尖在纸上飞快划过,和不停地翻页声。
十五分钟后,李医生回来,韩黎正好画下最后一个“X”,甩甩手,把笔插回笔筒。
“喏。”他把文件夹递上前,作为交换,李医生也把新鲜出炉的报告递给他。
他打开报告,李医生打开他的量表。
报告的结论和竟然和韩黎刚答完的量表的最后的分数完全一样。
“啪。”韩黎阖上报告,朝他点点头,“谢谢了。”
“小枫最近怎么样?”做完了正事,李医生坐回自己的椅子,向后一靠,两条腿抬起来搭在桌上,问道。
“不好。”韩黎眼神暗了暗,“去了一天学校,中间被同学拉扯了一下,就不行了。”
“最好还是从心理层面上干预一下。”李医生说。
“我把你的名片给了她姥姥,不过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收下名片就是个好预兆。”
“但愿吧。”韩黎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怎么乐观。
“其实医生和患者的见面也是一种缘分,我知道‘小枫’这个名字的那刻开始,缘分已经注定,只是来得早或晚,还要看命运走到哪一步。”李医生缓缓说道。
韩黎一皱眉:“你是不是医生,怎么还信这些?”
“不是信,只是一种说法。”李医生耸耸肩,“就像你自己也觉得,如果凶手再出现,抓到他的人一定是你。可事实上整个芜城市有成千上万名警察,他被他们抓到的概率远大于你,你凭什么那么相信那个人就是你呢?这就是你和他的缘分,俗话说就是,梁子已经结下了。”
“你这话倒和我老师说得很像。”韩黎双手交叉垫在后脑勺下面,看着天花板,“是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你老师是哪位?”
“陆藏——你俩不是很熟吗。”
“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年四十五了。”李医生额角微微有青筋跳动。
“是啊,你不也差不多吗?”韩黎心不在焉。
“我还有十年呢!”
“啧,真看不出来。”
“韩黎!”李医生愤怒地朝他伸出手,“报告还给我!”
韩黎一抽手,晃晃手里的报告:“货物送出概不奉还,正好市局就在旁边,我现在就把报告交了去。”
说着就起身吊儿郎当地准备离开。不过临到了门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头说:“以后少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还显老。”
“韩黎!”
韩黎哼着歌离开李医生的诊所,和他插科打诨几句,刚才在小枫家蒙上的阴霾现在算是散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