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股混着异香的腥气熏得头昏脑胀,晕晕乎乎中听见白渊的声音,似是有些不稳:“这事与她无关,放开她。”
这时,天边已有风来,风声混着一阵清脆的铃声,渐渐逼近。
她掐着我,说道:“神君可是心疼了?看来这明一老道今日是不会放过我了,若是我真的命丧于此,也定要在死前动动手指头,让这丫头跟我一块儿下地狱!”
风声越来越近,那美人眼角一扫,突然腾身而起,挟着我飞离。我觉得腥气越来越浓,呼呼风声吹过来,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是勉强能看见林州城在我脚下倏忽远去,然后就是连绵的群山。
不知飞过了多远,混着铃声的疾风突然逼近,一声呼啸后竟然飞到了前面的山头上,拦住去路。
她掐着我终于停在山崖边的一块巨石上,前面是陡坡,身后就是直直的峭壁。
“二位追了这么远,何不出来谈谈?”
她的话音刚落,陡坡上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白渊,另一个,则宽袍博带,背上一把长剑,须髯飘飘,是个道人打扮。
“本仙与你这畜生无话可谈,你既不悔改,自然是要遭受天罚!”那道人上前一步,拔出背上的剑,冷厉地盯着她。
那美人冷笑了一下,转头问道:“明一真人是这样说,神君您呢?是让我今日带着她一块儿领受天罚,还是先救下这丫头的命,放我一马?”
白渊抱着手,看看我,说:“若是你不伤她,我自会劝说真人放过你。”
“好啊,我放了这丫头,还请明一真人高抬贵手,如何?”
明一真人转头,瞪着白渊:“神君可知这畜生犯了多大的罪孽?小仙追捕她数千里,若是无功而返,还有何颜面去见众仙友?况且神君为一凡间女子放过罪妖,九重天上众仙又将如何议论?”
白渊轻轻一笑:“真人可知,天命罚恶但不伤善,若是今日真人定要与她相拼,则她手中之凡人轻则受伤重则丧命,到时即便真人将罪妖收入炼妖壶中,伤及无辜之事又如何向众仙友交代?罪妖放之仍可追罚,人命一伤则无补矣。即便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药,则阴德已亏,难道真人要让三界六合以为瀛洲之仙人宁愿为惩恶而伤善么?至于九重天上,小神亦是这般说辞。信与不信,降罪与否,但与真人无关。”
明一真人瞪了他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说:“好吧,暂且看在神君面子上,今日之事罢了,小仙放过这妖孽就是。作恶多端,日后自有报应。”退后把剑又插了回去。
掐着我的女妖长笑一声,将我一推,转身腾空而去。我被她推得跌下巨石,径直向山崖下掉下去。白渊飞身过来将我拦腰抱住,在空中转个身,又落回山坡上。
我被这一番折腾整得头晕脚软,定定神后,推了推白渊,他才喘着气站起来,仍是将我抱在怀里。
身后的明一真人走过来,明显还带着不甘和嘲讽地说道:“多日不见,神君风流依旧,这可是新交的相好?”
白渊抱着我回身,恢复了轻笑的模样:“真人误会了,她不是我的相好。”
“哦?”
“我在她家酒馆里做工,她是我的东家。”
明一真人跟刚才一样瞪大了眼睛:“你……”
“今日之事多谢真人,日后定有答谢。回瀛洲见了玄一上仙,代我转告,上次的棋局我已经想好了破解之法,下次去瀛洲喝茶的时候跟他说。”
说完,白渊抱着我腾身而起,飞在半空中的时候低头对我说:“没事了,别怕,闭眼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怀抱安安稳稳,透出草木的气息。看着他对我的眼睛吹了一口气,痒痒的感觉中一整夜的疲惫涌上来,我竟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热醒的。
阳光穿破窗子照进来,我眯眯眼想坐起来,才发现浑身被汗湿透,四肢酸软根本没有力气。
这时候娘亲推门进来,连忙过来按着我:“别起,先躺着,袁老大夫说了,你是受了风寒才发热的,喝了药在被子里捂一捂,发了汗就好了。”
说着把一碗黑乎乎的药端过来:“快趁热喝了。”
我从小就怕苦,生了病都是宁愿扛着也不肯吃药,扛着扛着往往病就自己好了,倒也活了这么大。我看着这药,自然也是不想吃。
“你这丫头,还是这个倔脾气。”娘亲瞪我一眼,想是早就料到我不肯吃药,倒也没怎么逼我,给我掖掖被子,端起药碗又出去了。
我只好躺着发呆。
吱的一声,门又开了。
我转头一看,白渊从门里挤进来,很快又把门关上,端着娘亲刚拿出去的药碗坐到我床头说:“莫离,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呢,多少喝一点吧。”
说着,拿起一只木勺子就要喂我。
我摇摇头:“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药,爹娘都知道的。”
“莫离……”
我突然笑着看他:“你不是有太上老君配的仙丹吗?怎么不拿出来了?”
白渊僵了一下,眼光闪烁,低头说:“对不起,我上次领了月钱喝酒,一高兴把剩下的全都下酒喝了。”
我躺在床上,捧头望着他。
白渊脸色有些泛红,但坚持不懈:“莫离,你还是把药喝了吧,我已经买好了很甜很甜的绿豆饼给你,喝完了就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