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春天过了就是黏糊糊的夏,夏天过了就是凉凉的秋,秋天过了,就是冬。春夏秋冬绕过一轮,白渊在我家也待了差不多有一年。
一年中,爹的老寒腿发了几次,娘亲的旧疾被白渊的一颗小黑丸子治好了,小桃子的个子长了两寸,迟云破了几个大案,被州牧大人又提拔了一级,我过了十七岁生辰,白渊则还是那个样子,早起开门洒水,迎客倒酒,摇头晃脑讲他的神鬼故事,晚上关门打烊;平日里有空了就跑出去跟远近几条街的孩子混在一块儿闹腾,东跑西颠乐乐呵呵,晚上被我揪回来训话吃饭。
有时候闲下来,我跟白渊躺在家里屋顶上晒太阳,看着天上的白云数千年如一日地飘过头顶,我常常在暖乎乎的阳光中打盹,然后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旁边的白渊还在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我就很嫌弃地用脚把他踹醒。
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也会举着灯到隔壁白渊的屋子里去,把他揪到房顶上,有星星了就看星星,没有星星就看月亮,顺便听白渊指着天上的星星讲它们的故事。他前前后后把天上的星君差不多讲了个五六成,其中的恩怨纠葛纷纷绕绕奇异动人超乎想象,令人叹为观止。我总是时不时瞥见那些星星们在凉冷的夜风中抖来抖去,一个个都很想往白渊的脑袋上砸的样子。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永远,毕竟我还不知道悲欢离合,毕竟白渊还只是我身边的跑堂伙计,毕竟岁月安稳如同天上的白云,一日如千年地飘过湛蓝晴空。
直到有一天下午,店里客人不太多,正好小桃子和一帮孩子们又跑进来找白渊玩,我就开恩放他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叫我:“谢姑娘?”
抬头一看,竟是许多天都不见的迟云。我笑道:“迟大人贵人事忙,竟也有工夫来小店坐坐。”
迟云看着我,道:“谢姑娘可是怪我多日不见个人影,觉得生疏了?”
“哪有。”
我正要给他倒酒,迟云忽然抓住我的肩膀:“谢姑娘,你可知道,我这些天都去做什么了?”
“迟大人公务繁忙,哪里是我敢过问的。”
他皱皱眉头,把我拉到店中的角落里:“谢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迟云的脸色有点难看,我也忐忑起来。
“就是关于你家那个伙计的事。”
“他又怎么了?”
迟云紧紧盯着我:“现在,你知道他多少?”
“唔……”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上一次迟云这样问我的时候,爆出了白渊和针娘的事,这一次竟然又问,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迟大人究竟想说什么,还是直说吧。”索性快刀快剐,也比磨叽着好。
迟云抓着我:“我想说,你家这个伙计,不对劲。他比你想的要复杂很多。”
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好吧,你说就是,我听着。”
迟云松开了我,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端详我一会儿,说:“谢姑娘,其实,当初他还在做乞丐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后来他救了罗孝廉家的小公子,我就更加觉得他绝不仅仅是个乞丐这么简单。然后他来你家做工,我就一直在调查他的各方经历,更确定了我的想法。”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