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心中忽地有点难过,她挣开晏玉书的手,“晏大哥,你稍等一下啊,我跟她再说几句话。”
纤细灵巧的姑娘,又提着她嫩黄色的裙摆,踏着嶙峋山石嗒嗒跑回去。
听着脚步声,郁摇光微微侧目,便见白鹿又跑了回来,身姿轻巧自由得像花间小蝶。
她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来。
“怎么,舍不得我?”
“少臭美了你!”白鹿气喘吁吁地在她身前站定,“我只是看你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恨铁不成钢罢了。”
顺着邺城往下走,便是常州,再转过几道山水,即可到苏州,苏州前后左右走走转转,腻了便北上,途经长安,又至肃川,再走一走,便是塞外。
牧马饮茶或是点心美酒,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人间的好风光。
白鹿将郁摇光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难得这么感性,郁摇光也难得正正经经地看着她。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想着这么游历一圈儿,走走看看转转。我怕是没这个机会完成它了,你本事那么高强,可以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啊!”
“当然了,如果你走到哪里想停停脚,或是你有了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想要的人,那我更为你开心;但若是你走遍了这些地方,还是寻不到人间乐趣,找不到自己想停脚的地方,那我给你兜个底儿,你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白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郁摇光亦笑了,笑得无声,欢喜却从眼角眉梢浮上来,给那张冷硬霸道的脸,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握住白鹿的手。
白鹿垂眸一瞧,手上多了个小东西,黑黑圆圆,通体晶亮。
是盘丝转。
白鹿怔住了。
抬眼和郁摇光对望,一个懵懵然,一个欢欢喜。
郁摇光脸上的空茫消散了,原本天地之大茫然不知何处去,可现在有人给她指了路,还给她兜了底。
天南地北,总算多了个能牵挂的人。
郁摇光笑吟吟的,“你不是说,到时候若我还是寻不到人间乐趣,便去找你么?不在你身上留点东西,怎么能寻的到你?”
白鹿呆懵懵地把盘丝转递到她眼前,“可也不用把这个给我呀,你不是还要靠这个来操控傀儡么?”
郁摇光握住白鹿的手收紧,“傀儡术是我学来的本事,本事自在我心中,没了这小玩意儿,不过也就是稍麻烦了些,不妨事。”
她余光一瞥站在山巅之外的晏玉书,笑意深了,一拉白鹿,“你随我来。”
“啊?去哪里?”白鹿又懵又愣,被郁摇光拉着走,一回头,却见晏玉书仍还站在原地不动,没什么太大反应。
郁摇光半回过眼眸,眼波流转,“教你傀儡术,免得你日后什么都不会,教他给欺负了。”
白鹿便这么被郁摇光拉着走了。
一走便走过了日薄西山,走过去了大半个晚上。
郁摇光竟真的将傀儡术交给了白鹿,还将盘丝转送给她,两个人靠坐在山边的石壁上,任晚风吹起衣摆,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
再然后,就真的是道别了。
两个人在石壁前分别,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也不知今后各自际遇如何。
但白鹿想,这世界虽这么大,但他们可乘虚御风,又可同讯传踪,想见一面,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踩着散乱的步子,沿着刚才的路走了回去,有些不确定地想——
晏玉书应该还在等她吧?
……应该还在。
晏玉书的确在等她。走了不多久,绕过山壁后有湖,湖边水光潋滟,他就静静躺在湖边,长腿一伸一曲,手臂交叠着垫在后脑,仰头望着天上沉沉星河发呆,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听着了脚步声,晏玉书回过头,微不可查笑了一笑。
月光倒映在水里,水光又映在他脸上,随着波纹若隐若现,镀上一层明晃晃的影儿。
白鹿脚步顿了一下,才缓缓走过去,乖乖坐在了他身边,抱着膝盖望着湖面。
“晏大哥,你就这么放心我,都不怕我跑了的么?”
晏玉书不再笑了,语气理所当然,“你若是跑了,那我再把你抓回来便是了。”
白鹿小小声嘟囔,“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晏玉书也还是神色淡淡,像是不大在乎,“嗯,是么?”
其实他本也就没有,故无所谓了。
两个人一坐一躺,待在湖边吹着夜风。
白鹿手里还握着小小的盘丝转,也不晓得,这时候郁摇光走到哪里了。依女霸王的本事和那说风就是雨的做派,恐怕这会儿都已经到常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