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冷笑道:“呵,李祖钦,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说不出话来了吧,因为朕说到你心坎上了吧!”
听了高湛的话,李祖钦不由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他想说,他能说,谁来把他嘴里塞着的泥巴弄出来,他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休息!
但是高湛看不见——或者说可以忽视了他脸上的焦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机智之中无法自拔。
意浓看看一脸得意的高湛,再看看一脸求助的李祖钦与李夫人,不由叹了口气。她哪想到高湛居然是这种鬼才,能把事情扭曲到这种层面上来。她最初其实只是生气包括李祖钦在内的李家人的冷漠无情,但可没想着把谋杀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这个局是她专门给那位赫赫有名的陆令萱准备的。
意浓道:“陛下,你这可是高看他了。他自小就懦弱又胆小,遇事儿能躲就躲。你说他视我为家族污点,我信。但是他要是能因此就动手想要除掉我,有这份上进心,哪还会这么多年连个一官半职都不谋求,只待在家里混吃等死呢。”
她这话虽然是在骂李祖钦,但是李祖钦听在耳里,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原来被骂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情。
李夫人也在旁边帮腔道:“是啊,陛下,我家老爷他……他就是个窝囊废!什么事儿他都不敢当出头的,总得等别人都做了,他才可能随大流的去做这件事。别说我们对姐姐绝对不可能藏有坏心了,就是真有几分怨言,老爷他也绝对不敢去做这件事啊!”
高湛略一沉思,道:“朕懂了。”
李夫人和李祖钦对视一眼,眼里都透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听高湛继续道:“他不敢当打头的,还爱随大流让别人主导他的脑袋,可见这件事他不是主谋,而是同谋。主谋得是让他不得不听从的人,说吧,主谋是李祖升(李祖娥大哥)还是李祖勋(李祖娥二哥)?”
李夫人瞪圆眼睛,急道:“陛下怎么就认定是我们要害姐姐?当时您日夜宿在昭信宫,与姐姐待在一起,还生了个孩子。虽是女儿,但有一个孩子就可能有第二个孩子,尤其是陛下又不往别处跑,其他人想生孩子都没法生,嫉恨姐姐的人怎么会是我们呢?”
意浓眼见事情回到正轨上了,也松了口气。李夫人这话她不好说,李夫人若非逼急了也绝不会说的这样直白。但是直白有直白的好处,尤其是对高湛这种脑回路神奇的人来说,至少不会让他的思维在拐到别处去。她可不希望一会儿高湛得出结论说李祖钦和北周或者南陈勾结,为了让北齐大乱所以杀死公主还要杀她好让高湛心神大乱这样的结论来。
意浓就跟着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先前跟我说,是有个歹人为了离间你我的感情,才杀了咱们的公主然后嫁祸在我身上,你说你一定会查出来那人是谁的,如今却扯到我的家人身上。他们不过就是因为你把我赶出宫去,怕惹祸上身,才不敢跟我来往罢了,你偏说他们是幕后主谋。是不是你已经查到那个歹人是谁,可是你不舍得把她揪出来,就把罪名都推到我的家人身上好结案呢?”
高湛先是听见了她那幽幽的比洞箫还柔和的一叹,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酸酸的,胀胀的,仿佛是自己忧郁难过似的。然后又听见她说“你我的感情”,不由欣喜若狂,在他的印象里,这还是李祖娥第一次承认他们两个是有感情的。接着他又听出她隐隐的指责,不由感到又气又委屈。
这一会儿功夫的心情的大气大落,已经超出了高湛那自幼多病的柔弱身体的承受范围。便因为他这又气又急心理活动,他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连续咳嗽就说不出话来,这让他变得更急更气,在意浓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时候,他突然握住了意浓的手,然后流下了眼泪来。
平心而论,高湛的睫毛黑黑长长的,眼泪从他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流下来,顺着脸颊流进衣领里,确实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幕。但是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青年说哭就哭,这还是挺吓人的,尤其是这个青年还是个皇帝。
意浓瞧着他的泪水,微笑道:“我还没哭,你怎么哭了?”
高湛好不容易咳嗽完,其实他那泪水纯属剧烈咳嗽以后的生理反应,但是他瞧着意浓那关切的目光和难得的笑容,心情就荡漾起来,然后就自由发挥道:“我心里委屈。”
意浓道:“我还没委屈呢,你委屈什么?”
高湛就握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左胸前,他的心脏咚咚咚的有力的跳动着,他瞧着意浓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心里也开心起来。他绝对不会想到意浓摸着他的胸骨,在想自己从前在动漫里看的奇牙用手掏心的杀人方法。
然后高湛委屈道:“祖娥,在朕心里,绝没有人比得过你去。你说朕是不舍得责怪那个幕后黑手,所以要把事情栽赃到你家人的头上。这可不就是诬陷我么。唉,朕是真的觉得他们对你不好,对你太不好了,像他们这种人,不是没可能这么做的。”
意浓道:“他们可没这本事,把手伸进皇宫里。能让满屋子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诬陷说是我杀的我的女儿,这种本事,可不是他们能有的。”
高湛道:“那谁能有这本事?”
意浓道:“陛下有这本事。”
高湛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这话,顿了一顿,方道:“可是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