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柳将军看上去不仅丝毫不着急,反倒在逆光的角落勾了勾嘴角,他放下手上的东西,三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然后就“不听话了”,猛地转身!
那人被吓了一跳,没握紧的利器失手划伤了他肩膀,血珠渗透出来:“你!”
指着柳续心口的匕首上缠绕着几根藤条,藤条灵活,用处也广,在特定情况下能为妇女和幼童助力,让他们的力量在瞬间达到正常成年男子的爆发程度,这也是阎魔为数不多的法术之一。
黑影的本体也跟着清晰了起来——握着匕首的人是一位看上去刚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样貌普通,身体微胖,五官眼睫却犹为深邃,像是西域草原上潇洒歌唱的少年郎。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只被仇恨和恐惧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察觉出自己已经被对方识破身份。
如今还活着的阎魔……只有那群被扔出去的王族了吧。
“不许叫!”他似乎没有下定杀他的决心,只会在嘴上放狠话,“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地跟我走,到时候我会派人叫你们首领撤兵离开国都,你就可以走了。”
柳续心里立马明了:“小阎魔应是把我认成银甲军的小兵了。”
这不算奇怪,在孩子们从小听到大的故事里,大将军都是一副五大三粗要吃人的模样,骤然遇上这样一位秀气风雅的“异类”,那年久失修的脑袋自然不会忘某些方面思考。
男孩抓着柳续就往外走,柳续也懒得反抗,顺从地跟着去了——他要看看这些阎魔王族到底藏身在了何处。
能把十年前的婴儿养成这幅伶俐模样,想必不会是四处瓢泼流浪的,左右无事,柳续就打算将计就计,让小太子引狼入室。
然后一网打尽。
“这个孩子名叫格都。”柳续在确认自己彻底离开后,才带着颐渊从屏障后走了出来,他迈步行至桌前,看着自己方才敲过的桌面,不出一会儿,只听桌面的小木板突然由内而外地发出三声轻响,再猛地被掀开!
一只白鹰从里面蹿了出来,扑腾几下翅膀后就往军队的方向飞去。
“这是被训练过的鹰。”柳续说,“银甲军专用的,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准确的传达信息。”
颐渊倒不在意什么白鹰或者黑鹰,他看到柳续又往桌内的空间探了探脑袋,似乎在找什么,便跟着弯腰看过去,同时问道:“所以你当时用鹰告诉下属自己被抓走了吗?”
“不,我当时告诉他们的是,阎魔王族已死,我先回京城了,你们处理完后事便自行回来。”柳续一巴掌把他的脸推了回去,笑道,“这是我的私人帐篷,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更没有美人佳酿,小殿下又在四处张望什么呢?”
当面被戳穿,颐渊难免有些难下场,抬手嘘可两声后,往一旁蹑去:“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将军的行事作风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句话也是真心的,自古哪有将军扔下军队说走就走的道理?还谎报军情,若放在其他朝代,这根本就是杀头重罪,估计千百年来也就他一个人敢如此任性!
柳续不怀好意地一挑眉:“哦?”
“哎呀就是这样想的,你还不信我吗?”颐渊赶紧撇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有被那个格都……是叫这个名字吧……带走了,难不成是你一人杀光了他们整个王族,然后拍拍手离开了?”
“不对,如果真的只有这样简单的话,那为什么这小子还要特地在黑沙里做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不仅拼死拼活地不让你走,还说什么偷学法术,以及什么当做自己的……”脑袋里没理清的疑问成串冒出,可就在说到这里时,颐渊突然顿了顿,片刻后才生硬地接出后半句,“族人。”
能把敌人的主帅当做自己的族人,这个族长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柳续的亲爹。
颐渊觉得两种可能都不大。
他心虚地往柳续那边瞥了一眼。
“聪明。”柳续意味深长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颐渊:“那……”
“我跟着格都,潜入阎魔王族真正的藏身之处,同时掩盖身份,实实在在地生活了八个月。”柳续说,“想不想看那段记忆?”
颐渊斩钉截铁道:“想。”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话音刚落,柳续就突然栖身上前,颐渊感觉到手掌上传来一阵温热,不等他后知后觉地脸红,周围的景象就开始渗透进了黑沙,遮盖住四下的景色,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再明亮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不再帐篷内了,眼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流缓缓流过,几位孩童撒着脚丫,“咚”地一声跳进溪水里,然后一勾手指,几个藤条便像个奴仆似的把他们捞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响彻整个山涧。
是阎魔的崽子们。
颐渊看见百年前柳续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盯着这群小崽子,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道若隐若现地细藤条,忽然又有些失落地想道:“原来刚刚不是他在拉手啊。”
等等!
上个思绪还没完全落下去,颐渊又猛地想起一件事——偷学法术也就算了,为什么本该是属于阎魔操纵藤条的特有能力,柳续也会?
难道……他真的不是人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