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青蕤给她定的。
深州院考按照时间,最先是深州官学,之后分别是东山书院、兴隆书院、德昌书院。兴许是顾虑着有学子四所书院皆会考一遍,是以每所书院院试之间皆会空一天,留给学子们休息准备。
以陆青蕤总结的历年院试考题,深州官学的题是最简单的,皆是贴经的题,只最后有一道策问,且只考观点不考形式,只要字迹工整,逻辑通畅,通常而言都很难落第。
陆青蕤陪着她去应考了深州官学的院考。
因为入学相对简单,又不需要交甚么钱,此处应考的学子多不胜数,又有许多来送行的亲朋好友,人群里摩肩接踵,项背相望,若不是齐映州拉扯着陆青蕤的手,两个孩子怕是顷刻之间就要走散。
“青蕤,人太多了些,你先回家去。”
陆青蕤也清楚自己个子小,长得又不错,此般状况如此混乱,若是出了万一,她怕是连自救都不成,因而点了点头,道:“六哥,你安心考,我和朔月在家里头等你。”
齐映州点头应下,她刚松手,陆青蕤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她心里一紧,不管不顾地往陆青蕤刚才身处的那个方向挤了过去,正欲开口呼喊,却听到了极其刺耳的敲锣声。
“莫要急——!莫要挤——!”
许多穿着官府的差役敲着锣,还有拿着水火棍的,将人群驱散开。
“院试的学生往前,其余人等一概靠后!”
“院试的学生往前,其余人等一概靠后!”
“院试的学生往前,其余人等一概靠后!”
足足喊了有三遍,仍然有不知所谓、也不像是学生的人往前挤,差役干脆就提着水火棍走上前去,一棒下去,不论怀着怎样的心思,立即便消停了。
齐映州急得满头汗,她伸手拽住一个差役的袖子,“我妹妹、我妹妹不见了……”
差役原以为是个闹事的,但看到她身上的衣衫,再听她说话,立即神情严肃了起来。
“你莫要慌,我去寻我们头儿。”
差役的头儿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脸上蓄着略腮胡,像地痞无赖多过于像小吏,闻言神色一正,从另一差役手中抢过锣,猛地敲击了两声。
“都给我莫要动作——!”
“这位小哥丢了妹妹,哪个看到他妹妹了的速速上前!”
“看到歹人了的也给我速速上前——!”
他一边喊,一边低声问齐映州,“你姓甚名谁,你妹妹姓甚名谁?”
齐映州急的快要哭了,“我姓齐,双名映州,我妹妹名青蕤。”
差役的头儿又朗声喊了一遍。
人群涌动间,一个小姑娘,连带着两个神情猥琐的男子被推了出来。
“这是拍花子的!”
“我们都看见了!”
“这姑娘差点就被拍走了!”
“若不是差役大哥说,我还当是他们自己的女儿呢!”
差役的头儿喊人将这两个贼眉鼠眼地歹人抓了,才眼睛一瞪,“胡说八道!这样的忘八东西能生的出这么好看的姑娘?”
人群里哄笑了一声。
齐映州快步走过去,发现确实是陆青蕤,早晨出门时还干干净净的衣服已经被拉扯得不成样子了,还伴着许多尘土,她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反而要陆青蕤来哄她,“六哥,你莫哭,莫哭。我没事,我没事的。”
“……我不考了,我们家去,我们家去……”
差役的头儿凑过来,拍着齐映州的肩膀,道:“齐小哥,你放心去考,院试要考一整天,我们也要在这守一整天,就让你妹妹跟着我们在这里等着,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兄弟帮你送家里去也中,或者你给我说,你家里头还有甚么人,我喊兄弟帮你请来,陪着你妹妹。”
他顿了顿,又道:“院试一年一次,明年是什么光景还不清楚,你莫要耽误了。”
齐映州抿着唇,眼泪朦胧地看着陆青蕤,一句话不肯说,就只是摇头。
陆青蕤知道她执拗的性子又犯了,若是不想个办法,齐映州绝不肯进去考试的,但如今又有什么好办法呢?她正犹豫着,冷不丁听到旁边一个声音:
“齐郎君。”
这声音却是兴伯的。
他对着差役的头儿拱了拱手,道:“小哥,这二位公子姑娘,与我张家有旧,我家公子遣我来陪伴一二。”
差役的头儿看陆青蕤和齐映州神色,便清楚的确是相识的,也就没多管闲事,放了这一边事情去了。
陆青蕤再看齐映州,她眼睛里已经略显犹豫了,于是趁热打铁道:“六哥,你去,我在这里等你,有兴伯陪着,定然不会有大事情的。”
齐映州重重地点头,又给兴伯和差役的头儿作揖道谢,才一步三回头地进场了。
等她脚步一转,背对着陆青蕤,身影渐渐走远,陆青蕤的眼泪才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