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冷甜和傅斯良去了医院。
由于之前的私人医生赵昀和美国的诊所也认识,傅斯良去了最著名的诊所。
医生检查完,神色有些复杂:
“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冷甜说。
医生看了看冷甜,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而是说:“情况不太好,这?个病按照美国的说法,叫克尔斯莫症,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由于年纪增长,器官衰老引起的,不过也?难彻底治愈。”
“先开两周药,看看效果,如果用药效果不理想,就需要住院处理。”
“好。”冷甜接过药方?,定定地说,“麻烦您了。”
傅斯良说:“谢谢医生。”
两个人拿着药,回了家。
路上,傅斯良沉默了片刻,问?:
“想回去吗?我?们所做一切,你都可以反悔,我?不会干涉你离开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说什么傻话。”冷甜吻了吻他。
他因这?个吻而停顿片刻,笑了起来。
他突然说:“想不想知道,我?最初喜欢上你时是什么时候?”
冷甜看着他。
她之前就问?过他这?个问?题,被傅斯良转移了话题,这?次他要告诉她了吗。
“是那次邢氏集团举办的慈善晚宴。”他说,“那时,你穿了一条白色纱裙,当众表演小?提琴。”
只是非常简短的话语,他没有多余的言语。
冷甜追问?:“然后呢?”
“当时我?只是在?台下看着你。”傅斯良笑了笑,只是说,“那时的你?漂亮。”
原来从那时,他就已经沉沦。
***
夜晚。
两个人临睡前,冷甜抱住他的腰:“我?想和你一起睡。”
傅斯良没拒绝。
他安静地铺好床被,给冷甜盖好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她也拥着他。
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言语,一切都在?沉默之中。
她感受着他的苍老、他的厚重、他的沉默,轻轻将耳朵放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们的呼吸融为?一体?。
***
第二天醒来,傅斯良似已经好一些了。
冷甜想带他出?去转转,晒晒太阳。
“只是在?这?附近的唐人街走走,你如果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冷甜说。
“放心,我?没事。”
他笑道。
冷甜和傅斯良出?了门。
毕尔街区旁边就有一条唐人街,冷甜和傅斯良走了进去,参观里?面许多花花绿绿的店铺。
旁边就有一家卖花种子的,冷甜和傅斯良走进去,惊喜地看到了曼地亚红豆杉。
想起冷甜在?大雨中给他举起花种子的情景,傅斯良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个人买了一包红豆衫种子,继续逛街。
“傅斯良,你看,那边有卖棉花糖的!”
冷甜抬头,看见对面的天桥上有一个小?摊,指给他看。
傅斯良点头。
冷甜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两个回来。”
他微笑着说:“好。”
冷甜快速跑向了天桥。
她一边跑一边想,可以买两个,给傅斯良一个,不过他胃不好,不能让他多吃。
买棉花糖的大叔看上去?沧桑,手指冻得通红,他看着冷甜,问?:“要几个?”
“要两个。”冷甜睁大笑意盈盈的眼睛说。
“好。”
老板看冷甜清清秀秀的,决定给她做两个大的。
“不用这?么大。”冷甜连忙说,“要两个正常大小?就可以了,否则吃不了。”
大叔愣了一下,笑着说:“好。”
随后,大叔递给冷甜两个甜甜的棉花糖,冷甜多给他塞了十美元。
冷甜捧着棉花糖,走下了天桥。
离到天桥下的不远处,她看到那边有个?眼熟的人影倒在?地上,似乎有?多人在?围观。
冷甜心中疑惑,又有点紧张,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却看到傅斯良倒在?地上,他手边散落了一地红豆衫种子。
冷甜瞬间扔下了棉花糖:“傅斯良,傅斯良!”
***
医院。
医生推着病床向前急速行走,走廊中人来人往。
“让一下,让一下。”
吊瓶的水在?随着晃荡,冷甜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握紧床边的指关节发白。
医生把傅斯良安顿到病床上,输上液,止住血。
“心跳大幅减缓,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马上用药。”
医生熟练地说。
“他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病?”
“是克尔斯莫症急性发作。”医生说。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冷甜咬唇。
医生说:“如果这?个病,是20几岁年轻人得的,有百分之□□十的治愈率,但如果是60岁老人得的,治愈率只有百分之三四十。因为?老人的器官和身体?机能都在?衰退,没有把握能痊愈。”
“我?求求你,救好他,我?怎么样?都可以。”冷甜着急地说道。
“我?们会尽力。”
医生的语调依然带着职业惯常的淡漠。
冷甜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接下来我?们会进入治疗程序,有什么事情会通知你。”医生说。
说吧,他就这?么离开了。
冷甜看着傅斯良,擦了下眼泪。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尽管你可能会离开,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
夜晚,冷甜出?去打?水。
走廊的门口旁站着一个男子,他一身西装革履,点了支烟。
冷甜怔了一下,才认出?是穆祺。
“冷小?姐。”
穆祺走上前,“我?听说傅先生病了,严重吗?”
冷甜抿唇。
“是克尔斯莫症。”穆祺说,“这?个病?治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冷甜点了点头:“没关系,”
穆祺的表情又变得十分怪异,他仿佛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看冷甜。
“你们是认真的?”
“你什么意??”
穆祺又抽了口烟:“冷擎宇和傅斯良当时的交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什么?”
“既然他已经生病了,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
穆祺顿了顿,一字一句:“你爸本来是打?算把你送给傅斯良的。”
***
冷甜手中的杯子一下掉了,怔怔看着穆祺。
“那时冷氏集团已经遭遇了严重的财务危机,你父亲自知已经深陷困境,便向周围的权贵求救。”
“可惜你父亲多年来横行霸道,没有人愿意救援,他便动?了这?个念头——把你当作筹码。”
冷甜退后两步。
她和冷擎宇的关系,一直存在?着一种表面上的和谐。
他们表面上是亲密的父女,她表面上也从小?被他宠到大,但实际上,冷甜吃穿用度都要和冷擎宇挂钩,她仔细想了想,无论她要做什么事,也都要在?冷擎宇的许可下进行。
诚然,冷擎宇对她?好,但依然带着一种控制欲般的宠爱。他给她规定好了生活中的吃穿用度,甚至给她划定了未来,她从来不能反对冷擎宇给她定下的任何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在?冷擎宇的掌控下进行的。
就像是冷擎宇的工具。
因此到最后,她依然成了冷擎宇为?重新敛财的筹码。
但傅斯良对她说:要做你自己。
“冷擎宇当时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傅斯良,他想把你——这?个当时省城的第一千金送给傅斯良,让他帮助他夺回江山。”
“傅斯良答应了,我?是你们的担保人。”
冷甜抬头。
“但是,虽然傅先生和你爸尽力阻止,其他的反对者依然?强硬,冷擎宇依然失败了。”穆祺笑了笑,“何况,毕竟傅斯良也不是神,对吧?”
冷甜细细品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抬头看着他。
“冷擎宇把你当成筹码、当成礼物,但傅斯良没有,因为?他从骨子里?尊重你。后来傅斯良甚至找到了我?,不让我?对你说这?件事,但我?想,他现在?生了病,可能会离开这?个人世,还是决定要告诉你真相。”
她怔住。
“冷小?姐,是傅斯良救赎了你。”月光从门外洒进来,落到穆祺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礼物,而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人。”
冷甜恍然看着他。
是了,否则,那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法院外及时地赶到?为?什么只有他会收留自己?
她想起了傅斯良那天对她说,在?慈善晚宴便喜欢上她,那么由此推断,其后冷擎宇逐渐落败,他才会同?意让她到家里?来。
想起在?法院门口他突然地降临,又想起那段中间不甚清晰,仿佛被截了一段的录音,冷甜全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傅斯良给自己的。
冷甜怔怔看了穆祺半晌,猛地跑到傅斯良的病房里?。
“傅斯良!”
夜色中,傅斯良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他的眉眼看上去安静又疲倦,诉说着一种无声的苍老。
冷甜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依然可以把她的包裹住,但是却显得那么无力和苍老,上面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仿佛再也握不起来任何东西,也不可能再抬起,温柔地揉她的头发。
“傅斯良,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冷甜说道,“我?懂得你的心?。我?只想说,我?……?感激你。”
“真的。”
冷甜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
“求你醒来吧,我?求求你……”
透明的泪水滴到他手背上。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她的心灵,他动?了动?,冷甜猛然抬头,看见他眉尖蹙了蹙。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甜甜。”
她仿佛听见他有些苍白却沉缓地说道,眼神中充满祥和和笑意,褪去了一切杀伐果断、一切犀利。
冷甜怔住,她看着他的表情,恍若做梦一般。
“傅斯良?”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你想要我?做什么吗?”冷甜急忙问?。
“我?可以听你……再拉一首曲子吗?”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