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冷甜终于踏上了L市的故土。
她对这次的学术峰会之行十分满意,只是想起那次看着傅斯良走来,自己突如其来的心跳,不知怎么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傅斯良和她说话,她也总会不自觉地垂下头。
傅斯良不知是因何故,还以为她是晕机,便让她在车上睡一觉。
醒来时,已经到了庄园,冷甜感觉肚子有点疼,但也没在意。
她跟着傅斯良回到了家。
一到卫生间,才发现是大姨妈造访。
冷甜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她的裙子被染红了——刚才她就坐在傅斯良的车上,车座套上不会也被染了吧!
她匆匆忙忙走下楼,绞着手,头一次有些磕巴:
“傅斯良,我……”
傅斯良一顿就已了然,声音温和地说:“没事,已经交给人去处理了。”
冷甜一怔,脸红得像个番茄,感觉连指尖都在发颤,勉强说了声:“抱歉。”就匆忙跑上楼。
她把被子抱在怀里,在床上滚来滚去。
……太尴尬了!!
如果面对的是邢瑞、倪月甚至许江澜,冷甜都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有这么尴尬,但面对傅斯良,她却觉得尴尬得都快窒息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时间能重来,宁愿不要经历自己喜欢的学术峰会,也不想让他看见她出糗的样子……
***
由于全身无力,冷甜一直躺在房间里,晚上,才慢慢吞吞地下来吃饭。
她的心跳还有些过快,来到餐桌旁,却看见她的位置放着一杯红糖姜水。
她怔怔看着傅斯良。
傅斯良神色平静:“吃饭吧。”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冷甜大脑放空了一瞬,不知是感激、感动,还是另外几种无法说出口的情绪统统涌入脑海,以至于她几秒钟都没动。
他扬眉抬头,声音依旧温和文雅:“怎么了?”
冷甜足足停顿几秒。
她僵硬地摇摇头,慢慢坐下,对心理突然涌来的这种情绪感到万分惊讶,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依旧平静地吃饭,甚至对傅斯良说了声:“谢谢。”
只是尾音在颤抖。
暖黄色的灯光下,傅斯良平静的眉眼被映得精致深邃。
冷甜不敢看他。
她平静地吃着饭,但那杯红糖姜水,却是一口都没舍得喝。
吃完饭,傅斯良说:“多休息一会儿,这几天不要劳累。”
冷甜点头,宝贝似的捧着红糖姜水上了楼,坐在床上。
心里“咕嘟”、“咕嘟”漫起水波一样的感觉。
红糖水在灯光下被照得透明温暖,还散发着热气,她的手也变得温温暖暖的。
***
第二天一早,冷甜看见傅斯良在客厅沙发看书。
他眉眼认真,一丝不苟,整个人好看得就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冷甜本应该去柜子里找一点红糖冲水喝,但是不知为何,就像有一股力量促使她走到傅斯良的身边似的,她问:
“傅斯良,你在看什么?”
傅斯良把封面给她看。
这本书叫《异端的权利》,是冷甜不懂也绝对不感兴趣的领域,但她本能地脱口问出:“讲什么的?”
“大体来说,是宗教改革时期自由与强权的斗争,不过我不太喜欢作者将自身倾向加在历史人物上的部分。”他言简意赅。
“我也想看。”
傅斯良扬眉:“你对这个感兴趣?”
冷甜压下心中情绪,眨了眨眼:“随便看看呗。”
“如果你想的话,在我的书柜第二层,左手边就是。”他依旧温和。
冷甜点头,走进他的书房。
傅斯良的书房有近四十平米,冷甜每一次来都会被震撼,仿佛走进了小型图书馆。
她在第二个书柜左手边,找到了另一本《异端的权利》。
这本书每一页都是崭新的,标题凸出的字体闪着淡金色的光,应该是买了来备用的。冷甜轻轻抚摸着书页,嗅了一下上面的墨香。
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看书。
冷甜把书拿到房间,翻来覆去看了几页,果然,确实没看懂。
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冷甜叹了一声,把书扔到床上,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赶忙把书捡了起来,规规整整地放到书桌上。
傅斯良的容颜出现在她脑海里。
冷甜用被子蒙住头。
***
晚上,冷甜把书放回书房。
正好被傅斯良看到了。
他问:
“看得怎么样了?”
冷甜当然没看:“也就那样吧。”
傅斯良一下就笑了,早已猜出她看不下去,他温和地问:“既然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看呢?”
那一瞬,她突然抬头看他。
他的笑容十分温暖,神态温和友善,像个令任何人都不忍对他说谎的老先生。
冷甜咽了口唾沫,几乎想忍不住想摸一下他的眉骨,然后她马上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震惊,立即移开视线。
傅斯良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把她带到书房。
他用手指过另一排书柜:
“如果真的想看书,这里有很多适合你看的。你不必参照任何人的想法,更不要随波逐流,而是应该发掘自己的内心。就算不爱看书也没关系。”
那一刹那,她恍然抬头。
傅斯良问:
“冷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爸爸说我会成为一个小提琴家。”她不确定地说。
“那你自己呢?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要找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事物,为之奋斗,这才能不愧对余生。”他眼光和蔼,一字一句地说。
……不愧对余生?
冷甜突然一个激灵。
就像是猛然从大海中找到了珍珠,从沙砾中淘到了钻石,她望着他,突然清楚了自己内心的决定。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如果选择它,她绝不会后悔。
她想成为能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