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夫出来,鱼幼薇忙迎上去问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略有迟疑。
鱼幼薇神色一紧,说话就带上几分迫切:“大夫,你有话就直说吧!”
那山羊胡子的老医生沉吟道:“依我看来,令堂这患的恐怕是心病……,小姐能否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令堂,或者亲自去问问令堂,若心结可解,这病自然就好了!我先开几幅通气活血的方子,你先抓几幅药煎来给吃令堂吃,只可治标,不能治本呐!”
鱼幼薇连声道谢,亲自将大夫送到薛府大门。
那日刘氏去集市卖布回来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这个时代医疗并不发达,好在鱼幼薇以前照顾过生病的奶奶,也知道发烧只要热度退下去就行了,因此刘氏的烧很快就退了。烧退之后,别的毛病就没断过。先是眼睛的视力锐减,接着又咳嗽不止,这几天身子越发的沉了。连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门道,说来说去就说劳累过度、受了风寒之类的。
鱼幼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刘蒙也不去上学只在家中帮衬。实在无法的鱼幼薇只好请薛夫人帮忙请了镇上的名医,这才有了心病一说。
鱼幼薇忙卷起门帘,让屋内的空气换一换,既然不是风寒,就不怕风吹了。连日来闷在屋里,一点新鲜的空气都没有,就是好好的人也要被闷出病来了呢!
“蕙兰~~咳咳咳”一声呼唤伴着几声咳嗽。
听见刘氏呼唤自己,鱼幼薇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刘氏的手:“阿娘,先生已经走了,先生说你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心疼花钱,几幅药,花不了多少钱的!”
知道刘氏又要劝说自己不要再给给她请大夫治病浪费钱了,鱼幼薇抢在她前面把话说出来。
轻轻地拍着刘氏的背,鱼幼薇有些心惊,原本丰腴的阿娘,竟瘦成这样,背上的脊梁骨竟瘦得像刀楞一样,眼窝也深深地陷下去,整个人面色如菜,毫无气色。
“阿娘!你那日究竟看到什么了?”鱼幼薇忍不住问了出来。
刘氏并一惊,瞬间就释然:“是了,我儿蕙兰如此聪慧,哪里瞒得了你。可怜我儿小小年纪,又要伺候我,又要憋着心事不能问。”
见刘氏不反感,鱼幼薇松了口气。
“那天,我去集市,看见你阿耶了!”肯定、平静的语气。
鱼幼薇大惊,撞鬼了?不不不,这世上哪里有鬼魂之说?不对,没有鬼魂,自己怎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刘氏见鱼幼薇不信,并不生气,而是慢慢地道来:“一开始,我也不信,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后来又觉得是自己认错了人了。心里这样想,但是脚却不听使唤地跟着那人。他们在一间客栈里面投宿,问了老板才知道,他们是一群胡商。
我等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阿耶,直到,那些人又出来,去镇上胡商的钱庄里面。我亲眼看到那人左眉梢有一颗痣,确定是你阿耶无疑,但是,他却并不与我相认,只是从我面前走过去,仿佛没有看到我一样。”
原本的平静现在化作凄凉:“我本想质问他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后来……想到,是我,是我认定他已经死了,认定他不会活了,是我没有救他,我当初不愿救他,那日我说的话,他一定听见了。如此,我有何颜面与他相认?他如此待我,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后面语气几近凄厉,那语气不像跟鱼幼薇在解释,倒像是再一次控诉自己当初犯下的罪孽一样。
鱼幼薇怎么也想到不到刘氏遇到的人竟然是鱼文翰,质疑、惊呀、喜悦、不敢相信……,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鱼幼薇一时之间各种反应掺杂在一起,说不上来是喜是忧。
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却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刘氏的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蕙兰,我反正快要死了,他不愿与我相认就此作罢!蕙兰,你是鱼家的人,他是你阿耶,我死后,你定要去找他,啊?”
饱含酸楚的声音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刘氏的脸颊滴滴打在手上。鱼幼薇一阵清醒,不管阿耶是否还活着,眼下,让阿娘解开心结才是当务之急!
刘氏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心死如灰,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阿娘,你有没有想过,阿耶怎么能活下来,是怎么得救的?又怎么跟湖人一起了呢?也许他真的没有认出你来,也许阿耶是有什么苦衷不能与你相认。如果你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万一,阿耶回来找我们,岂不是又要面对天人永别的场景?”鱼幼薇略沉吟了一下,一句一句的假设,让刘氏有些怀疑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也许鱼文翰被胡人盯上了,现在脱不了身也不一定。
见刘氏有些动摇,鱼幼薇趁热打铁:“阿娘,不管那人是不是阿耶,你都要好好地把身子养好,然后我们再去找他。如果那人不是阿耶,你若……,要我跟阿兄以后再依靠谁?如果那人真是阿耶,你总要亲自去跟阿耶道歉才是。如果我们一家能够团聚自然最好;如果阿耶不愿与你相认,你还有我,还有阿兄,大不了和离便是!”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刘氏也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不管怎样,总要亲自去见一见,当着他的面问他,自己才能甘心。
刘氏的眼神渐渐清明,不负刚才的迷离与混沌,鱼幼薇知道自己说的话见效,但是依然不敢放松。见她没有发困的迹象,怕她一个人又会胡思乱想,将这半天的功夫白费了,鱼幼薇又陪着她说话,净挑着自己听来的趣事将给刘氏听。
刘蒙端药进来的时候,看见刘氏半歪在靠枕上,鱼幼薇正给她梳着头:“阿娘的头发最好了,又黑又亮梳起来最好看了。”
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间,一个漂亮的堕马髻已经梳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堕马髻侧偏而低垂,发鬂松垂,象要坠落的样子。看上去随意又不失风情,比那些一丝不苟的发型看上去更自然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