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元九暂且出了关,着人把来人带至了首阳山望月殿里相见。
来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一张娃娃脸上?滑稽地挂着两撇小胡子。
饶是有几?十年未见,凤元九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元宝?”
元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少爷!元宝可?算是见着你了!呜呜呜……”
已然长成了壮中年的小童,哭起来竟还是幼时?那般模样,丝毫没有炼气五层修士的自觉。
任元宝哭了个?够本儿,凤元九轻叹了口气:“莫哭了,若是受了甚么委屈尽管道来。”
元宝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哭唧唧:“小的受的那算甚么委屈?那不过?是些个?天道给予的磨砺罢了!”
凤元九莞尔:“你倒是有悟性。既不委屈便别哭唧唧的,没得让人心酸。我且问你,二?舅舅可?好?庄伯可?好?”
元宝趴在地上?,脸埋在袖子里,闷声说:“二?老爷安好,前些日子修为又有进境,已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了。”
凤元九皱眉盯着跪伏在地的元宝:“你来太?清寻我,二?舅舅可?知晓?他可?有什么话带给我和?五表哥?”
元宝抽抽噎噎:“二?老爷说让少爷和?五少爷莫惦记着家里,尽管安心修行。”说着,元宝自怀里摸索出两个?乾坤袋,垂着脑袋,捧过?头顶,“这是二?老爷让我带给少爷和?五少爷的,二?老爷还说,但有甚么所缺,只管去凤氏铺面上?支取,铺面上?若没有,便着人给他带信,他自会给您寻来,想法子送到您手上?。”
凤元九扬手摄过?两个?乾坤袋,一个?正中是个?“伍”字,一个?正中是个?“玖”字,“玖”字那个?明显比“伍”字那个?鼓囊不少。
二?舅舅的偏心,真是经年未变。
凤元九摩梭着两个?乾坤袋,眼圈有些个?发酸。
元宝趴在地上?,翘着屁股埋着脸,姿势着实滑稽。
凤元九压下心中酸涩,笑骂了一句:“你且起来回话,休得在那作怪!”
元宝磨磨蹭蹭,爬了起来,却依然耷拉着脑袋,泪珠子一串一串往地上?砸。
凤元九皱眉,心中忽生不祥之感:“元宝,你可?是有事儿瞒着我?”
元宝摇头:“没、没有!”
凤元九把玩着掌中龟甲,审视元宝:“你知道我的脾气。”
元宝自然知道,然而二?老爷耳提面命,他也不敢违背,只期期艾艾地说:“知、知道。”
元宝这德行,显见是言不由衷。
凤元九也没着急逼问他,扬手抛出龟甲,起了一卦。
灵机随着他指尖翻飞的诀印涌动?,渐而在空中凝出了卦象。
卦象下下。
——死别离,新相知,人生无常,悲喜无定数。
凤元九瞬间面若寒霜,拂袖击散了卦象,寒声问元宝:“我再问你一遍,可?有事瞒我?”
元宝低垂着头,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发出声音。
凤元九冷声道:“且想好了你是谁的人再说话。”言外之意,若是继续欺瞒他,便滚出太?清。
元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少爷!庄伯殒落了!呜呜呜……”
这一声痛哭,于凤元九而言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饶是那卦象让他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那卦象竟是应在了庄伯身上?!
他于凤家十八年,庄伯待他如师如父,待他那份心比之二?舅舅有过?之而无不及。
昔日种种爱护连番浮于眼前,凤元九压下喉间腥甜,冷声问痛哭不止的元宝:“庄伯不是在竹阁里清修?怎会陨落了?”
元宝勉强止住了痛哭,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少爷你有所不知。当日您带着小的启程前来云台山脉,庄伯唯恐少爷途中遇着歹人,始终在暗处跟着咱们的。”
凤元九闭了下眼,哑声说:“继续说。”
“当日小的被少爷遣回了家里,庄伯却是跟着少爷进了云台山脉的,直至少爷拜入外十峰,庄伯才折返回了凤家。”元宝又忍不住开始冒泪儿,“庄伯回到凤家时?,脸色惨白如纸,进了竹阁便吐了一大口血,显然时?受了重伤。”
凤元九气血翻涌,恨不能把那打伤庄伯之人碎尸万段。
元宝抹了把泪,哭着说:“庄伯伤势着实太?重了,听二?老爷说是金丹都被打得险些碎了,亏得有二?老爷出手,才帮庄伯稳下了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