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元九情不自禁地分神看向凤小白那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竟仿佛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
包子脸上愈发扭曲的神色令凤元九瞬间清醒,凤小白的状况显然并不比他强到哪里去,如此这般下去他们唯有如同凌迟一般被那入侵者逐渐撕裂吞噬的下场。
别无他法,凤元九只好掐诀发动了祭神秘法。
玉白的手掐诀捏印,划着亘古神秘的轨迹与韵律翻飞,道道金色符箓自玉白的指尖流淌而出,如翩翩起舞的小金蝶一般飞向了凤小白。
随着一只只金蝶隐入紧皱的眉心,凤小白的元神之体愈来愈淡,最后一枚符箓融入凤小白眉心的瞬间,凤小白的身形一闪,便化作一条闪着点点金色星光的河流淌入了凤元九的元神之中。
凤元九元神气息瞬间暴涨,节节攀升,直至达到了筑基后期巅峰才停了下来。
然而,这并不够。
墨色巨网依然如蜘蛛精给天蓬元帅用蛛丝织就的衣服一般,紧紧地裹在他的元神之体上,并未松懈分毫。
带着禅意的悠远男声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戏谑,仿佛是在笑凤元九枉做挣扎。
凤元九有些绝望。
识海内代表凤小白的小狐狸灵契印记愈发暗淡,恐怕再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便会彻底回归青丘祖神的怀抱。
他自己也未见得比小狐狸强到哪里去,原本凝实的元神之体已然近乎透明,处在了溃散的边缘。
纵使心中有千般不甘有万种悔意也无济于事,凤元九顺着前世记忆的本能,探手抓向沉睡的伏羲琴琴魄。
却也是正是他的这个本能,把横跳在陨落边缘的他和凤小白的性命从天道手中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在凤元九抓住琴魄的瞬间,七根金色琴弦如同一条金色的丝带一般裹向了被黑色巨网困在中间的凤元九。
凤元九使劲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的墨色细丝,甫一触及金色丝带便化作点点光点源源不断地融入了金色丝带之中。
点点墨色星河被金色丝带三分,一丝没入近乎虚无的小狐狸印记,一股涌入了凤元九濒临溃散的元神之体,余下星河则尽数化作了金色丝带的一部分。
“不!不可能!”这一声难以置信、伴着无尽恐慌的怒吼成了墨色身形留存于世的最后一声绝响。
七根琴弦归位,伏羲琴发出一声铮鸣,琴魄变得凝实了几分,从如蝉翼般透明变得如同薄纸一般。
凤元九自亘古悠远的天地之音中醒转,饶是经过这一劫后他元神境界从筑基前期跃至了筑基后期,他心中也殊无喜意,唯有庆幸与后怕。
虽说逆天修行本就是于凶险中觅机缘,然而,却并不应如此莽撞。
说到底,还是他自忖有前世三百载的经验傍身,有些疏忽大意了。而且,他元神才刚觉醒,三百载的习惯与认知太过强大,他总是不自觉地以前世认知来判定今世的机缘,这很危险。
这里不是筑基期便是高手、金丹期便能称祖的前世,这里灵机充沛万法鼎盛,大能尊者不计其数,神通秘技神乎其神,这里大能留于玉简中的一道元神□□便险些夺了他的舍,他实是不该心生藐视之心。
凤元九自此彻底敛了元神觉醒以来有些过剩的自信与优越感,又变成了那个走一步看十步的元九。
在入侵元神被伏羲琴琴魄吞噬的瞬间,粘在凤元九额上的青色玉简便化成了糜粉。
那入侵元神的最后一丝线索就此化为了虚无,他所知道的仅剩那张面目模糊的脸,和额间那一点痣,只能待日后慢慢探查。
虽有琴魄反哺,小狐狸依然伤得不轻,元神于他识海中沉睡着,并无醒转迹象。
凤元九摸摸蹲在他肩上犹如雕塑一般的小狐狸,略一沉吟,取了一个自问仙镇上换来的灵兽袋,祭炼了一番,便将小狐狸的肉身收进灵兽袋里挂在了腰间。
这一番元神之战便耗去了两日,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明心观讲道之期。
凤元九于灵泉中沐浴了一番,换上六观弟子专属的蓝色道袍,出了洞府。
洞府之外,天高云阔,翻涌灵雾间青山郁郁葱葱。
凤元九立于那半丈石台之上,负手静待代步猛禽,山风吹得广袖宽袍猎猎作响。
如水月色下,那精致无双的姿容仿佛使得猛烈的罡风都懂的了何为温柔,卷着小小的风旋拂过如墨青丝,漾出了一片柔情,羞得崖上青松都轻轻晃着枝桠遮起了满身的树瘤。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天生自带三分笑的温润男声自头顶倾泻而下,凤元九仰头正见着卜子明负手立于猛禽背上上,着实风姿卓越。
卜子明迎上凤元九的目光,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腔调里尽是轻佻:“见了师弟,方知何为倾城之色,此生若是有幸能成为师弟的入暮宾客,一亲芳泽,此生无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