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脚乱间,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决心,干脆一不做二罢休,抬起左手就拉住那人的手,右手迅速地塞那鸳鸯荷包放入他的手心,因紧张又心虚,结结巴巴道:“哥、哥……这、这是给你的。”
说话间,程轻卿始终没胆子抬头望他一眼,忽地余光瞥见前方衣角闪动,料定是有人来了,赶忙说道:“我、我还有事,便、便先走了!”说毕,如蒙大赦,提起裙角一溜烟跑下山。
那始终不发一言的少年公子,长眸轻扫了眼跑得豪放的姑娘。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已行近来,显然看到了方才的姑娘,又望见公子手上的荷包,不由啧啧称奇:京都的姑娘求爱是一日比一日大胆了。
面上不显,恭谨地向那公子禀报道:“爷,被他给跑了。是沈家大姑娘的人阻拦。”
少年公子嗯了一声,将手中荷包一丢,似很嫌恶。
那小厮极有眼色地奉上洁净手帕。
少年公子接过,慢慢将抓过荷包的手擦拭干净,继而把手帕掷于地上,顺势瞥了眼滚在尘土里的精致鸳鸯荷包,他缓缓道:“全部查清。”声音如珠似玉,清如仙乐。
那小厮会意,低首回道:“是!”
*
程轻卿跑到山下,就像虎口逃生的人,乍得生还,长舒一口气。
许燕语在溪边不时往桃林处瞥眼,忽见下山的程轻卿,大觉惊奇,心道:怎么一会功夫便回来了。
疾步走来,问程轻卿道:“没见到我哥哥吗?”
程轻卿理了理衣鬓,适才吓得她都忘了端着大家闺秀的风度,重新端庄着步子,回道:“见到了。”说着,往闺秀们聚集处行去。
许燕语紧跟在后,问道:“那怎的回来那么快?”
程轻卿道:“他还有事便先走了。”
许燕语不觉狐疑,她哥哥春试已毕,如今等着放榜,长日闲居,哪来什么要紧事,往日两人都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非她催促不分开,哪有像今日般。
看程轻卿脸上淡淡,并无异色,她只好撇撇嘴,待归家后再把满肚子疑惑去问她哥哥。
回到溪岸边,闺秀们正在相互泼水作耍子。
上巳节以畔浴为驱邪迎福,众人都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自然不便褪衣下溪浸浴,故以溪水相泼,也算佳节中迎福气的好寓意。
程轻卿刚一近岸,登时一掬清水迎面袭来,只泼她满面水花,双眼模糊。
程轻卿忙抬手用衣袖擦拭眼皮,睁眼看时,只见郭楚露蹲在岸边,一手划水,朝着她笑意盈盈,喊道:“阿卿,今年都是好福气啊!”
显然朝程轻卿泼水之人便是郭楚露,程轻卿靠近几步,也从溪流中捧起微凉清水,朝她泼洒,笑道:“你也是整年的好福气。”
欢声笑语,嬉闹不绝。
耍至日落西山,众闺秀方才一一道别。
程轻卿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许燕语瞧她呆呆出神,也不扰她,只自揭开车帘,往外瞧去。
程轻卿静下来,又想起今日与表哥相见的形景,她认定表哥肯定看出她的异样。
想着,程轻卿瞥了眼正侧脸看街景的许燕语,一张面容也不过称得上清秀,再加微微凸起的嘴,标致倒是谈不上的。万万没料到她哥哥竟生得如此俊朗,让本就心虚的她措手不及慌了神。
程轻卿自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怪自己定力不够,才露了马脚。
心内长叹了声,今年的好福气她是没有了,说不定明日就被人当做妖邪附身,驱赶别处。
忧心忡忡了一会儿,又转念一想,哪有那么严重的,我不承认就是,好端端的他也没甚么证据,仅凭感觉他也拿不准吧。下次找个理由找补一回,行事注意便是。
但听说二人虽未正式定下婚约,然而双方家庭都已默认两人结连理,糊弄过这一回,那往后呢,她岂不是早晚要暴露。家中爹爹娘亲待我还算好,不知我若不嫁,会不会同意。若是不同意,那该如何?他那般样貌,若是品行无恙,嫁于他好像也还能接受,只是她又非原主,霸占人所爱终究不好。
程轻卿一番胡思乱想间,马车已回到家门口,车夫高喊了声:“小姐,到了!”
程轻卿应了声好,只见身旁许燕语径自下车,也不搬踩凳,也不扶她,兀自在车下等着。
程轻卿心中闪过一丝不悦,这时大门口迎出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妇人,快步到车前,笑得皱起一张脸,伸手扶程轻卿下车,道:“哎哟,大小姐回来得巧,夫人正吩咐摆着饭,派奴出来看小姐几时回来,怎想这般巧。”说着,不悦地觑了眼在旁抱臂站立的许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