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着身子,用手抵住一边香肩。
“华梓倾,你给朕起开!就算你心里对朕不满,或者对姜才人不满,你也不能自暴自弃!你以为使美人计,朕就会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你休想。你扪心自问,对朕可有什么事隐瞒?朕可告诉你,对朕不敬,会掉脑袋……”
他一口气地说,平时很少见他这么能说。华梓倾蹙着眉,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臣……肚子疼……”
“别装,你刚刚还好好的,走路带风,说话底气也足得很,蒙谁呢!”
皇帝说完,顿了顿。她的脸色看着的确不大好,眉头皱得紧,嘴唇都泛白了。她无力地靠在皇帝肩头,一手捏着他的衣襟攥得尽是褶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这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装的。发作得如此突然,莫非出了什么事?
“喂,你刚刚,可有吃过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华梓倾眼神很茫然,微仰着脸,烟雨蒙蒙的秋水转了转。她没戴面巾,横竖昨日已经露了脸,今天去看沈娆,而沈娆从前就见过她的真容了。
“在披星殿吃了一碟蟹肉千丝卷,是姜才人送给公主的;若说碰过什么特别的……”她松了松失态的小爪子,“您算不算?”
“当然不算,”皇帝真不知道她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朕又不是什么蛇蝎毒物。”
“完了,臣是不是中毒了?”她受了启发,脸色瞬间更加惨淡,眸子里的星光都黯了下去。她泫然欲泣:“难不成,姜才人对臣怀恨在心,就要毒死臣?”
“糊涂!她又不知道你要去披星殿。就你这脑子,敢情是亥年的吉祥物吧。”
皇帝喊了声“来人”,李成禧带着人麻溜地出在跟前,几人一看这情形都愣了,又不敢乱打听。
“看什么看?传太医!”皇帝又想了想,“传肩舆,把人送回春晖堂去,太医也直接过去。”
李成禧交待下去,两路跑得快的小太监一路传太医,一路传肩舆,他自己守在原地低着头,怕主子还有吩咐。
刚才,可不怪他多看了几眼,这么些年来,太后好心送进养心殿的暖·床宫女皇帝一个都没碰过,说是要大婚亲政,却仿佛对男女之事全不上心。李成禧跟在御前这么久了,还是头回看见皇上和女子这般亲近。
华梓倾全然没察觉李成禧的目光,肚子疼得厉害,她还在琢磨刚刚皇帝说的话。
平时她的脑子并不差,刚刚只是疼糊涂了,现在明白自己说了蠢话。姜才人不可能在送去披星殿的食物里下毒来害她,姜才人更没什么理由去毒害公主和皇帝。
还有,十二地支里亥年对应的是猪,他怎么能拐着弯子骂人呢?
“皇上,臣快要疼死了,快要……喘上不来气儿了。临终前,臣有三件事,非……非说不可。第一件,臣不属猪,臣是属兔的。”
属兔的,和皇帝同年。
她额角冒冷汗,脸色和白兔差不多,皇帝很同情她,可若真到了快死的时候,总该拣要紧的说吧。
“第二件,不管是谁要害臣,皇上是明君,一定要为臣报仇啊!臣做了鬼,半夜里会去养心殿谢恩的。”
“……”皇帝表情很真诚,“朕是真龙天子,阳气重,孤魂野鬼不能靠近,你去找李成禧代为转达就是。”
李成禧:“……”
“还有第三件,”她“嘤嘤”起来,“臣实在是不想死啊,您一定得叫太医尽力医治,不能轻易就放弃了。只要能活过来,臣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爬树,不扔鸟窝,还有最要紧的……不馋嘴……”
“你不能死啊,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朕心里难过。”
当皇帝的能这么说,华梓倾内心是感动的,要是没有后面那一句就更好了。“朕答应父皇的事没办妥,实在对不住他,要不然,你再挺一挺,朕还没给你赐婚呢。”
华梓倾翻了下眼皮,然后闭上了。皇帝理政和处置人有一套,要说婚事,他能先把自己的后位人选想明白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