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詹瑎一行的车驾始离了将军府的大门,往城西而去。这回的马车不似上回那样窄小,詹瑎抱着林烟在里间还是宽敞的。怀里的人额上还是直直冒汗,如那大夫所言,伤药的效用颇大,比起其余的伤药效果要好上许多,这其中要受的苦楚也比其他伤药要大。
林烟这模样,便是两指之上的伤药疼的。
城西不是城中最为富庶之地,与将军府也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几乎不着边儿的。
那宅子是个大的的,詹瑎的多半商铺的收入都用来置办了宅院,内里的装饰布置皆按照他的心思想法来。府中如一贯的家宅府邸一样,有管事之人,配有少许的婢子仆从。
未到宅院时,詹瑎满心还在为自己前头的先见之明庆幸。没有省去请人的小钱,里头现下有人打理,和林烟来到这边居住,也不必立刻去外间买婢子小厮进来,总归还有几个相熟的,在府上的“老人”。
新宅的管事姓于,原是一乡的举人,后逃荒来了阳城盼着赶考高中。可惜每每的名落孙山,一眨眼几十年便过去了,熬出了一大半的白胡子。某日偶遇间了詹瑎,此后便还新宅里做了个管事的。管着府中的大小事情,也管着地上的十数人。
麻雀不小,五脏也全,詹瑎心愿怀中之人可喜欢这处新宅。
出了马车,林烟复又睡得深沉,眉间蹙起的那处虽没能展开,可也算比前头的那会儿的样子瞧着安心些、
后院主阁因着无人居住,宽大的很。詹瑎唤作“老于”的管事早便令了婢子生了炭盆在内里。抱着林烟上了榻,阁里也就留了柳凊一人看顾。
詹瑎朝着榻上多望了几眼,不舍的紧,“凊儿,夫人便先由你照料着了,万事需得仔细。”
他外间的那事,耽搁不得。是即便一夜未眠也得去做的,事关将军府的声望,虎头蛇尾当是万万不可。
柳凊明白事理,“二爷放心出去,夫人有我看顾着。到了这里,不会有人敢来寻夫人的麻烦。”
这便是了,在这里林烟就是当家之人,再说不上什么被欺负之类的事儿。
......
詹瑎预备着礼部事关陈元吉的案子今明两日就可以有个定论。按朝廷做事的流程,今日会请御史临堂,最早堂罢便可将陈元吉的刑罪敲定下来。不是个流放也是近十年的牢狱,有得他长记性了。
临出府,詹瑎想起一事,唤了于管事过来吩咐交代事情。
他有一个心思,想托于管事去办。
于管事今日也忙,主人家第一回真正住进来,里头外头都需要打点的。后被小厮叫去詹瑎身边,唤了声“二爷”。
“老于,重新去置一块牌匾,便书‘林府’。尽快换上。”
老于原想在问些什么。这就将府上的匾额给换下了?这可不是可以随意取换的东西,除非府上易主啊。索性是还是没问,没耽搁詹瑎的时间。詹瑎多言了一句“尽快”,急着便走了。
......
礼部有堂,官家的礼事都在那堂中典正。是以,堂中的陈设比一般的官堂要威严的多。
詹瑎的衣衫隔了夜未换,被林烟躺了许久,有些起皱。这时前去,实际也算不上体面。不过这事,倒也可算作细枝末节了,他瞧了自个儿一眼,也不作计较。
陈元吉之事倒是没有旁的太大悬念,当日御史也都在场,一双双眼睛都毒辣的紧。不过党争之事,往往不是这样容易,陈家自也有支持的御史官员,就怕从中作梗的意思都不愿藏了,今日会愈来愈明显。
辰时二刻,起堂。
陈家同将军府的纠缠是件不小的事儿,堂上坐镇的是为礼部尚书。一扫周遭,右侧陈家的人来得多,整整做满了三把堂椅。詹瑎这侧的一人,唯有卫俟,还是个随从似的人,气势上半点好处也占不着。
这会子他倒有些怀疑起,占理据法到底有无用处一事了。
这一堂若让陈家赢了去,可就真是好笑。詹瑎唇角一弯,同上位道:“尚书大人,堂审可开始了。”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陈家又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
尚书睁眼正正瞧了詹瑎一眼,眼色中的意思,大抵是在责怪他沉不住气。
“莫急,本官在候着一位尊贵的。”
不止詹瑎有些讶异,陈家那头也是有些坐不住。礼部这位尚书原不是摆着谱的等着给威风,而是在等着一位贵人?
如此,一众的大官小官齐齐的又候上了小半个时辰,辰时近末,“贵人”才是姗姗来迟。
外头总管太监的绿纹服在阳下颇为刺眼,金线在身,瞅着都贵气。太监站定了身子,嗓子一扯,通报道:“陛下圣驾到!”
詹瑎脑子不清醒了一瞬,后见主座上的礼部尚书快快从堂上主座上下来,扯着理了理官袍,急匆匆出去接驾。他这才随在其后出去了外间。
明黄色的撵轿就在礼部堂巷内停着,后随着的太监婢子徐徐行着数十人之多,衣裳颜色调子为一。
撵轿上下来之人,詹瑎可不陌生。
众人跪伏下来,高呼几声万岁,接了圣驾。
而后未几,众人紧着回去堂上,桌子椅凳重新布置过之后,便等着开堂。只是那前头,贺帝见了詹瑎,还做了熟识的模样,搭肩拍了拍,叙道:“回来了倒也不知晓将你母亲送上来的东西拿回去,瞧着你也同朕一样,是个忙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