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华人多,华人粉丝也不少,封凛看了眼手机,大马方面的接机负责人就快到了,对方说的是中文。
行李处人多口杂,封凛用京腔悄悄问:“你?们有没注意到,那两人心情怎么样?我怎么感觉有点儿拧巴。”
丁爽闻言一愣,回想飞行这一路,容哥和顾哥相处并不多,不由表情严肃起来。
记得以前,两人还没相好时,顾哥经常飞洲际,容修也送过机。大多时候,他们在贵宾休息室里窃窃私语,肩并肩、头挨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就算容修不怎么说话,也会专注地看着对方,两人全程目光交流,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会把姑娘们电得嗷嗷尖叫。
在所有cp粉眼里,目光交流=原地苟合。
自家艺人状态不好,不主动,不热情,是因为太累了吗?
身体过度疲乏,不论是工作,还是社交,都会导致兴致缺缺。
一行人拖着行李,往临时休息室走,他们的脑袋里在想,该怎么交代“连轴转”的通告。
离休息室还有五六米远,他们看见,玻璃门内,劲臣不知道说了什么,容修仰靠沙发闭目养神,并没有睁眼和对方互动。
顾劲臣也没露出什么表情,一句话过后,他没再发声,只是目光专注而深邃地凝视容修的侧脸。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沉默的、拉锯般的力,不远不近,进进退退,形成一个同极的磁场旋涡,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一触即发,旋着安静而又?澎湃的暗涌,充斥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这磁场,谁敢插一脚进去瞎搅合,准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不过,反过来想,这样也挺好。
身在国外,就保持这个尺度。两个英俊的男人,之?间有点距离,给人留下端正的印象,还有遐想的空间,这对吸引“女友粉”来说很重要。
封凛这么安慰自己,走到休息室门口,对曲龙道:“再?休息一会,解个手,修整一下,接机方半路耽搁了,二十分钟才能到。”
就在这时,隔着玻璃门,仰靠在沙发上的容修突然动了。
容修抬起手,往劲臣的脖颈处伸了过去。
动作不大,上身没倾斜,只是伸长了胳膊,容修的指尖凑近了顾劲臣的喉结。
他甚至没睁眼,却精准地捻住了那颗扣,将身边人的衬衫衣领紧了紧,把那抹白皙遮了个严严实实。
热带地区,遍地大背心大短裤,相比起来,顾影帝穿的有点热。他穿着小立领浅色衬衫,有点复古调调,有点引人注目。而外人不知道的是,影帝的所有银质领撑上,后颈处都刻着一个花体字——R。
容修闭着眼,动作随意,却十分迅速,手指灵活,他整理一下劲臣的衣领,随即便收回了手。
就在收回手那一瞬,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劲臣的喉结。
“不听话。”他说。
那嗓音深沉慵懒,很轻,飘到劲臣耳里,只有三个字,分明是在责备,却透了丝轻飘飘的暧-昧,让人心尖儿都是一颤。
脖子感到一丝凉,一股电流从脖颈窜到头顶。
劲臣浑身僵住,随后垂着眸子,勾了下唇角,“知道错了。”
容修:“……”
“出汗了。”劲臣嗓子发涩,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
容修:“坚持坚持,回酒店再?说。”
劲臣一愣:“酒店?”
容修没再应,这才睁开眼睛,微微抬头,眼光掠过劲臣的脖子,看向走向门口的一行人。
劲臣顺着容修的视线,回过头,见曲龙他们取行李回来了。
封凛脚步停顿在门前:“……”
刚才两人在干嘛?没听见两人说什么,但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了。
确实只是一举一动,一举手、一动作,可这就足以让人眼瞎了啊!不看还好,一观测就露出马脚,这是量子纠缠吗,怎么看都是不正派的关系,明晃晃的一对基佬啊!
难不成是自己“先入为主”在作祟?
显然,花朵也看到了两人细节,暗戳戳给丁爽使眼色。她就知道,顾哥和容哥的感情那么好,绝不会出问题的!
封凛一阵心累,推开门,故作轻松道:“大家休整一下,接机人就快到了,我们先去车上。容修,等会儿,公司有些安排,我要和你?们说一下……”
“乏了,先别说,”容修打断他,“我要休息两天,有话托梦讲。”
封凛脑仁儿疼:“……”
容修伸展身体,站起身,垂眼看劲臣,“我去洗个脸,你?别去了,冷气凉,你?出汗,容易吹感冒。”
劲臣点头,又?唤住他,“小宠那儿……”
容修抬步,往卫生间走,“你?做主。”
“好,”劲臣应,“那我直接发红包了,自家人,就不客气了。”
“随你。”容修说。
劲臣望向容修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劲臣也没收回视线,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喉结。
劲臣早就注意到,容修下飞机之后,没有再?翻看手机。
容修会不会是去卫生间看手机了?这都不重要了,不管对方是谁,到底用什么手段、什么话题勾住了容修的注意力,刚才那一幕,都足以让劲臣放下心来。
飞行一路上,两人分开坐的,没有交流,下机后,来到临时休息室时,劲臣解开了衣领。印象里,两人始终没有交谈,连对视也没有,容修并没有留意他。而现在看来,容修一直在关注他。
和主人维持爱情的新鲜度、保持心跳的刺激感,对sub来说可能会很难。容修不是浪漫的人,不会花言巧语,也不会经营讨好,对恋人不会,对别人更不会。
不过,他刚才的那句……
——回酒店再?说。
单独在一起时,就要遵守“规则”,一起睡时不能穿衣服,到时候就凉快了,容修暗示的是这个?
劲臣:“……”
这是热上头了啊,他还没确定?,大马之?行,两人会不会住在同一间客房,这种事怎么对公司要求?
莫名臊得慌,劲臣耳朵发热,寻思着容修传达的意思。
“刚才你?们说什么,”封凛坐过来,压低声音问劲臣,“小崽子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都挺好,”劲臣回答,“是生日,国内今天,小宠过生日。”
“这是好事啊,他怎么黑着个脸?”封凛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心情不好?”
“原计划录完‘求生’就回国,不耽误给兄弟过生日,”劲臣解释道,“结果到了这,一盆冷水浇下来,他正郁闷着——冰灰上周回老家了,小白还在太平洋,小宠一天天大了,我们都不在家,不能一起庆生,总归有些遗憾。”
别看那人不温不火,日常排练时,心肠狠,嘴又坏,手还黑,把兄弟虐出泪花才会露出笑容,而事实上,身为大家长,容修心里其实很在乎那些的吧。
容修不爱聊心事,有些话只能由劲臣“读心术”透露,封凛心领神会,缓缓点了点头,又?禁不住怔了怔,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着顾劲臣。
上星期,冰灰的母亲过生日,这两人在荒岛录节目就操心这件事,还特意打长途,给冰灰放了一个假,嘱咐他“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一定?要回南方老家一趟。
现在,小宠过生日,两人又?操心小崽子怎么过?
都是成年人了好吗,什么“小宠一天天长大了”,这是什么语气,听上去好像你们有多老,你?们是小崽子年迈的爹娘吗?
爹娘?
这俩字一冒出来,封凛的后脊梁一抖,这个念头以前?还没有过——话说回来,两人要是来真的,将来怎么办,年纪轻轻的,还没有想过“养儿防老”的大事吧?
封凛摇了摇头,容修情绪不佳,他无计可施,更何况,接下来他还有第二盆冷水要浇。
“会不会有粉丝来接机?”丁爽盯着手机上的最新动态,“粉丝查出了咱们的登机时间,发布到广场了,连航班都扒出来了,后援会还没来得及处理。”
“走VIP,不会有记者,”封凛扬了扬下巴,“这是皇室活动,直接关系到两国外交,你?们知道负责接机的是谁?”
提起“皇室贵宾”,这位金牌大经纪人才猛然从沮丧中回过神来。
是了,皇室舞会要参加,大直播也要参加,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至于艺人发火什么的,大不了秋后算账,等将来功成名就了,容修会感激自己的。
封凛心中充满了镀了金的成就感,他挺起了腰板,大有一种慷慨就义?之?感。
*
直到快到京城站,冰灰的脑子里还是父亲送行的影像,动车上有乘客收拾行李,他耳边还是幻听般地,听见爸爸的那句叮嘱。
南方小镇湿热,聂冰灰离开家时,是父亲送上动车的。
爸爸拎着大包小裹的土特产,冰灰托着行李箱,两个男人站在月台上,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不是冰灰第一次离家,每次回老家离开,爸爸都会送他上火车。
像往常一样,车站有很多年轻人,大多有父母接送。时隔多年,冰灰成为了出道明星,爸爸依然来送,他穿着皮筋松垮的长裤,大拖鞋,脸晒得黝黑,站在月台上一个卖零食的摊位,问冰灰:“要不要买点零食和卤味?包里还有丝娃娃,记得路上吃。”
冰灰戴着口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在动车上不好吃味道大的东西,丝娃娃还要包鱼腥草。”
爸爸就没再搭话了,冰灰也没有再?说。
直到动车终于开来时,爸爸才把行李箱和大袋子交给冰灰,然后手伸进裤子口袋,摸了一会,掏出五百元钱,塞进冰灰的手里。
“拿上吧,路上买吃的,省着一点用。”
已经是明星了,出了专辑,上了电视,爸爸还是那个爸爸。
当年考到京城,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他学音乐了,冰灰想起,爸爸送他去大学报道的那年。衣服和零食,盆子和香皂,这些都是需要钱的。爸爸在男生宿舍里帮忙收拾行李,临走时,也是这样塞给自己五百元,他说,省着点花,没有钱了,给我打电话。
在京城这么多年,起初听爸爸的话,经常往家里打电话,后来就越来越少联系了。从每个季度回家一次,变成了一年回一次、两年回一次。因为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爸爸问的那句“钱还够用吗”。
可偏偏在那些年月里,围绕着自己打转的,就是“没有钱了”。
京城的生活很辛苦,刚毕业时找不到工作,记得那年冬天,打工的公司面试上了,说要他交抵押金。大雪里,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犹豫了很久才说出那句“没有钱了”、“工作说要交押金”,爸爸只在电话里问了一声“急着要吗”,就连忙出门给他打款。
小县城没有招商行,爸爸骑着电瓶车,去市里给他打了三千元,问他这些够不够。他说够了,工作满一个月押金就退还了。
真的非常谢谢您。
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后来,面试的那家公司跑了,收了他的押金,却没有通知他去上班,再?找上门时,公司里空荡荡。当时,冰灰失魂落魄,去公安局报了警,但一时半会调查不出什么。从公安大院出来,京城的冬天透心地冷,他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往租的地下室走,地面是压得夯实的积雪和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哭,他蹲在路边,冷得手脚冰凉,他不记得自己哭了没,那是爸爸给他应急的三千元啊!
为什么会被骗呢?你?忘了爸爸说要省着点用么?不知道那是爸爸干累活挣的钱么?为什么一定?要给爸爸打电话啊?骗人的家伙们,你?们这样一定?会被抓起来的,那是我爸爸给我找工作的三千元啊!
应该是哭了的,纯爷们冰灰始终记得,自己当时想着,还能在京城坚持多久,还要多久才能让爸爸放下心来。
其实,从来没真正受饿过,因为每次真的“没有钱了”,远在南方的爸妈都会塞过来几百元,说出那句:“省着点花。”
可他们从没真正计较过,孩子是不是真的省着花了。
还要多久,才能让爸爸妈妈跟着自己享福。
不知道这次回来,算不算衣锦还乡。
——“冰灰回来啦!老聂家的冰灰回来啦!大明星回来啦!”
——“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哟,你?家生了个好儿子。”
——“冰灰出息啦!干杯!”
——“干杯!冰灰要经常回家看看呀!”
冰灰这次回老家,是因为聂妈妈过生日,他为母亲在弄堂里办了一次盛大的流水席,街坊邻居全都到场了。
而且,冰灰还给父母带了些钱,是容修让张南打给他的,二十万,足够小县城三五年的日常花销了。
聂妈妈正在家忙农活儿,起初很惊讶,不过年不过节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冰灰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冰灰说,钱是我们队长给的,给你?们日常花销的,家里的房子要修缮,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来年会有更多的。
“买什么哟,省着点花,帮你攒着,将来给你?娶媳妇用。”
上了火车,人群拥挤,爸爸在窗外仰头往车内看,冲他挥了挥手道别,父子二人没再?多说别的。没多久,动车启程,越来越远,在模糊的眼前,沿路的风景怎么也看不清楚,冰灰只知道,自己的手里出了汗,汗湿的手心里,还是那一叠整整齐齐的五百元钱。
还要多久,才能把这一年年的五百元、一千元、两千元还给他们。
这会儿,动车广播说,到了京城站。
冰灰的脑子里还是父亲的那句:省着点花,没有钱了打电话,和乐队的朋友好好相处。
京城火车站。
从出站台出来,进到地下通道,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拖着行李箱,提着大包小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聂冰灰低头快步前行,没有让人认出他。
远远地,人群角落里,听见不大的声音:“老四。”
冰灰脚步一顿,抬头往靠墙那边望。
僻静处,站着一高一低两个人,打扮低调,冰灰一眼就认出是自家兄弟,沈起幻和向小宠,都戴着口罩全副武装。
“你?们怎么来了?”冰灰笑了开,激动地快步上前?,“不是说好了吗,我自己回家就行,不用来接……”
“让你坐飞机你又?不坐,火车站外面很难打到车,”小宠接过冰灰提着的特产大包,“你?赶回来给我过生日,我肯定要来接你?的。”
“老家没机场,火车方便点。”冰灰说。
“家里只有我们三个,当然要一起行动,”沈起幻环视四周人群,压低声音,“一会有公事,等办完事,我请你们吃顿好的,一个接风洗尘,一个庆祝生日,一举两得。”
“哎!谢谢三哥!”
接到了兄弟,出了火车站,沈起幻带着两人往停车位走去。
沈起幻开的容修的奔驰大G,三人坐上了车,俩崽子坐在后座。
冰灰问:“一会去哪,办什么公事?”
“上次小宠参加的‘猜猜猜’室内综艺,不是认识了一个演员么,拍戏的,叫李飞昂”沈起幻说,“李飞昂向导演推荐了DK,说他认识我们家崽崽。二三线导演,没什么门路,通过李飞昂联系到了小宠,电话里挺激动的,拜托DK帮他们写一首主题曲。”
“要DK的歌?”冰灰诧异,“他可真敢要啊,咱们的歌都是大哥作曲的!”
他们知道老大的一首歌现在是什么价位吗?
这不是找门路、托关系、花点钱就能买到的,还得有时间才行。
崽崽有点无奈:“李飞昂加了我的微信,没想到,他们导演想要主题曲……所以说,我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说,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交给幻叔处理了。”
“李飞昂,出道两年,家里是经商的,富二代演员,绯闻挺多,”沈起幻用念财务报表的语气道,“当初带资进组,拍了一部青春校园偶像剧,戏中有一点兄弟情的意味儿,和另一个男演员组了cp,炒作过一段时间,现在属于黑红,不温不火。”
“他那个cp我认识,是我艺校的同学,司彬啊——司彬现在挺红的,前?阵子我还见过他,”向小宠沉默了下,小声说,“上次同学聚会,我听说,cp是真的,李飞昂追他……”
车往电视台某片场开去,幻幻在十字路口停下,回头瞟了崽崽一眼,“你?还挺八卦,哪有那么多真的。”
“不是我八卦,我同学说的,”崽崽瘪了瘪嘴,“司彬读书时就很受欢迎,家里条件一般,可是生活质量可高了,人也挺好的,追他的人特别多。同学们都认为,咱们艺校这一届,只有两个人红的几率最大,一个是司彬,他气?质最好,长得也好,早晚会飞黄腾达的。”
冰灰一听就不太乐意:“长的多好看啊?你?说的那个司彬,我也见过照片,还没有老大的一半好看,也比不上顾大哥的一半。”
“一半?一半怎么看?上边一半,还是下边一半?左边一半,还是右边一半?”沈起幻忍不住调侃,脚踩油门,车直奔郊区片场,问崽崽:
“另一个是谁,现在红了吗,飞黄腾达了?”
“呃,”崽崽低了低头,小小声,“另一个,就是我。”
沈起幻挑眉:“哦?你?同学的眼光很不错。”
崽崽难为情:“我哪有,不如司彬飞黄腾达,他认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