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这场戏又要吊威亚。
顾影帝的走位、高空平衡控制自然没得挑剔,李里剧组的众人都是大荧幕专业户,连大龙套也是演技超棒的老戏骨,没有人会为大中午拍打戏而表示不满。
烈日当头,演员们穿着一层层古装厚衣,带护具吊钢丝,还要做出美观动作,上下翻飞,飘逸耍酷,对于新手来说,确实有点困难。
劲臣已经飞来飞去一上午了,骑马吊威亚,绿屏吊威亚,还有多处从半空摔下的戏,他浑身都湿透了,身上不少地方有了点小擦伤。
紧接着,还要趁中午日头正好,和叶子辰拍这场戏,幸而并没有太多动作,只是半空摔下罢了。
这日正好是开拍的第十二天。
双满的第六场戏。
叶子辰从化妆间出来,看见顾劲臣之后,上前和他笑着打招呼,嘘寒问暖和他聊天,他看着劲臣的脸,眼中满是倾慕与缱绻:“顾老师,晚上……我们对对戏?”
劲臣不由得微微挑眉:“晚上不见客。”
叶子辰以前对他并没有这么热情。
工作人员给两人固定好威亚装备。
这是叶子辰第一次拍吊威亚的戏份,以前从来没试过,不过他心里有底,因为他不恐高,也玩过蹦极。
他心里暗暗决定,要用以后的几场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然而,当被拉到空中之后,他才发现,一切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李里坐在监视器前,劲臣一如既往的灵气十足,一举一动都帅气迫人。
而叶子辰则是动作生涩,毫无技巧,满屏的违和感。
很快的,叶子辰失去了平衡,在空中晃来晃去,落下来的时候,直接被钢丝挂住了脚,拖出了老远,紧接着,就被钢丝勒住了脖子。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跑去帮叶子辰解开了钢丝:“你还好吗?”
叶子辰只觉背脊发凉,颤抖地摸向刚才被钢丝勒住的脖子。
刚才在空中的时候,他伸手搂了顾影帝一下。
顾影帝躲开了,回头眯眼盯了他一会,不知怎么左闪右绕的,落地之后,他就被钢丝缠住了脖子。
有种死神慢慢逼近的错觉,应该只是错觉?
叶子辰脸色不太好,顾影帝应该不会排斥自己吧?
而到晚上的时候,他就有答案了。
*
双满的戏份并不多,计划都挤在这十天拍完。
叶子辰自打来片场就没一天清闲,没经过系统学习过,台词功底不行,背词绊绊磕磕,惹得李里天天怒骂,连负责现场收音的“杆儿爷”也被连累挨骂多次。
这一场拍的是云辞公子激怒皇帝,受了杖刑,重病不起,双满早有背主之心,照顾他时,想看他心口胎记,却被对方察觉的戏。
没有什么台词,但对演技的要求极高。
顾影帝在这场戏中着衣较少,只有薄薄一层。
机位到位,按影帝的规矩,要求清场,劲臣脱了衣,只穿一身单薄微透的亵|衣,利索地爬上了床榻。
场内只留十来个人,这是顾影帝的规矩,不拍吻戏和船戏,洗澡戏等戏份都会要求清场——大家也都理解,毕竟那种背景,如果被不规矩的人拍到修了图发出去,就会引起不小的丑闻风波吧。
李里坐在监视器前,副导演亲自打板。
咔的一声,开拍。
夜幕四合,烛火微黄,风声呜咽,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双满端着药碗,推开西苑房门。
风吹烛动,房内忽明忽暗,四下里静谧无声,白纱帷幔飘动,依稀见床榻上沉睡的云辞。服侍他的丫头对他摇了摇头,缓缓退出门外。
双满见状上前,掀开帷帐,古色古香的榻上,正侧躺着一个半昏半睡的人。
云辞公子衣衫半遮半掩,肤上遍布伤痕,脸泛红,烧还未退。
昏黄的烛光下,双满坐在他的塌边。
叶子辰看着眼前的人,顾影帝精致俊美的病容,让他一时之间心如擂鼓。
他悄悄抬了手,捏住劲臣的衣领,轻轻地掀开,肤白无暇,薄薄的肌肉有着勾人的美感,他竟然看呆了……
李里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张了张口,又犹豫地顿住,心里不由犯嘀咕,叶子辰的表情好像哪里不对,却也的确符合要求。
清晰地感觉到男性气息,叶子辰感到一阵晕眩。
是了,顾影帝也是男人啊,动作片里的顾劲臣,雄性魅力吸引了太多女影迷的尖叫。
为什么以前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叶子辰心乱如麻,如果在《TheC》时多和顾影帝接触,也许现在早就和他关系密切,在《治愈日》里,顾影帝邀请的一定就是自己了。
叶子辰的喘息急促了些,掀开劲臣衣领的手指在发抖,看着对方裸着的肩和背,他的脸都红了。
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去,从脖颈到心口:“顾哥……”
“——咔!!”李里导演忍不住叫道:“那是云辞,什么顾哥?!”
叶子辰闻声,猛地回过神。
还没等收回手,发现劲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昏暗中,那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凌厉,目光冷得像冰。
“你在想什么?”劲臣轻声问。
话音未尽,劲臣突然坐起身,反手扣住叶子辰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动作敏捷,眨眼间,他已下了榻。
留在片场里的零星几人都吓了一跳,李里站起身:“咔!”
但没有用,顾影帝像魇住了一样。
叶子辰被他拖了老远。
劲臣握着他的手腕,把人拖到木桌前,将他的手掌按在桌上,抄起一把道具剪刀,手起刀落,当啷一声。
“啊!!!!”叶子辰尖叫起来。
那把剪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不偏不倚地,插在叶子辰的指缝之间。
当的一声,剪尖钉在木桌里。
叶子辰吓得几乎哭出来,只顾着拼命缩手,挣扎,叫喊,忽然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好像尿了出来……
“咔咔咔!!快去!”李里见劲臣入戏太深,赶紧叫副导演过去打断他。
副导演在背后抱住顾影帝的腰。
叶子辰大脑一片空白,他以为少了根手指,感到腕上力道一松,哆嗦着,把手指从剪刀边抽开,浑身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片场几人面面相觑,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顾影帝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优雅模样?
他站在叶子辰眼前,发型凌乱,衣衫不整,露出白净的肩,双眼通红,微微垂眸,对叶子辰落下睥睨的目光。
副导演见多了入戏太深的演员,顾劲臣以前拍过《永不言悔》演卧底坐牢那段也一时出不了戏,他抱紧了劲臣的腰,小声地安抚着他。
叶子辰坐在地上,动了动手指,惊魂未定地咽了下喉咙:“顾老师……”
“你想的太多了。”劲臣斜睨他一眼,抬步往场外走去了。
*
夜里的宾馆一片安静,花朵担忧地站在浴室门外。刚才那场夜戏,她并不在场,顾哥回来时脸色糟透,连戏服也没换下,外套一甩,直接进了浴室。
“顾哥?”花朵又敲了敲门。顾哥已经在浴室里快四十分钟,门内依然没有回应,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劲臣站在淋浴下,用白毛巾反复地擦洗自己。
从九年前的那夜之后,再没有人碰过的这个身子,三千个日夜,他把它保护得很好,就连一个烟疤都为他保护得精心周到。此时,白净的皮肤已被他搓得通红,劲臣的脸色阴沉,眼底泛着血红。
就像准备全然奉献给神的祭品,被什么腌臜之物亵渎了一样。
没多久浴室门开了,劲臣身披浴袍,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眼神凌厉,神情和气场中散发着一触即燃的压迫感。
他看向吓坏了的花朵,没说话,走到房间里拿出手机,嗓音慑人地说:“查查叶子辰有没有回来,走到哪了。”
花朵察觉到劲臣的表情不对,担忧地问:“顾哥,片场出事了?”
“没有。”劲臣说,“回避一下,我换衣服。”
花朵转身出去了。
走廊里,花朵迎面看见,顾家的两名警卫员冷着脸走来。
客房里,劲臣换了一身黑色西装,他很少穿深颜色的衣服。
良好的精英教育让他并不接受硬汉式解决问题,所处的地位和环境也不容许他行差一步,像顾劲臣的那种家庭背景最忌的就是丑闻——想搞掉一个人很简单,未必要亲自动手,都说越有文化的人,整人的手段越脏,只有二愣子才会动辄挥拳头、动刀子——
当然,身为世家公子的劲臣也是其中之一,他喜欢慢慢玩,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忍不住怒火,一心想要亲手碾死一只蚂蚁。
*
叶子辰从片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走出电梯直奔自己的房间。
是不是应该去顾影帝的住处探望他一下?叶子辰想起躺在榻上的顾影帝,身上带雷达的他根本感觉不到对方的特殊性向,应该不是弯的。
走廊里,叶子辰往房间走的路上暗自琢磨着把顾影帝掰弯的可能性,像那种背景的男人应该和厉威扬他们差不多,纨绔世家子罢了,荤的素的不过是玩玩而已。而在叶子辰的眼里,他又何尝不是在玩玩他们呢,一群富家大傻子,给钱给资源,还给当按摩了个棒。
但是,顾影帝和那些傻逼凯子又不一样,他的作风很端正,性格温和,业内劳模,敢说敢怼,得罪不少同行,可见不仅是个老实巴交的,还是个单纯的,而且比容修那种纯TOP更好接近,最重要的是,他应该还没试过男人,都说走旱道才舒服呢,只要让他食髓知味,离不开自己就是了。
叶子辰自信又欣喜地浮想联翩,拿出房卡,推开客房的门,眼前一片漆黑,摸索着,把房卡插进墙上取电器里,余光突然人影一闪。
不等叶子辰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黑,头被什么东西蒙住,紧跟着就被人从身后钳制,应该是从浴室里出来的人,力道非常之大,拖着他往后退去。
两三米距离,他被拖进了浴室。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撞上入室抢劫的了,片场附近的宾馆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故。叶子辰震惊而又害怕,连声音也不敢发出,刚呜呜了两声,耳边就传来低声:“闭嘴。”
这才从惊慌害怕中彻底清醒,他发出大叫,还没叫一半,嘴巴就被人捂住,蒙住头的大约是浴巾或浴袍之类,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几年前的新闻,诸如见网友被人在宾馆里拿走肾脏冰冻在浴缸里之类。
叶子辰当即就要吓哭,想哀求却发不出声,想和对方做交易却说不出话,连跪地求饶也被人钳制身子,只能发疯地呜呜摇头,腿都软得站不直。
漆黑中传来熟悉的歌声: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谁看见他死去?是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
叶子辰全身狠狠地一个哆嗦,他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了:“顾老师?”
浴室中响起低沉的问话:“小辰辰,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真的是顾劲臣?
叶子辰差点晕过去,脑袋被蒙着,身体却抖得厉害。
较为宽敞的浴室里,两个粗壮的男人将叶子辰制住,劲臣的月退交叠着,坐在宽洗手台上,那双向来温雅柔和的眼睛,此时微微地眯着,优雅的气质全然消失,他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同行可以忍受你虚荣钻营,法律可以原谅你违法乱纪,我以为,你只是涉世太浅,年纪太小,误入歧途,可以纠正。但是,你肖想了不该肖想的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呜——”
叶子辰浑身一僵,剧烈地摇头。
顾影帝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没来得及告白,只是刚才在片场忍不住碰了他,难道顾老师已经察觉出自己的性向了?果然是直的,会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叶子辰慌乱地想了一堆,挣扎着想躲开捂住嘴巴的那只大手,呜呜呜地发出三个字像是在说对不起。
“咱们的剧本里,皇帝有一句台词,我觉得很好笑——”
顾劲臣笑道。
叶子辰睁大眼睛。
“——杖毙吧,别打死了。”他说。
话音刚落。
两个男人箍着叶子辰拖到里头,他的脑袋被浴袍严丝合缝地套住,挣扎不能,紧接着,他就感觉膝盖被撞,整个人往前跪去。没多久,身上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棉被,各处都传来剧痛。
浴室里回荡着敲击棉被的闷响。
起初的“呜呜”哭叫声越来越小,叶子辰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上的是什么人,什么是枪杆子背景——虽然以前也知道顾影帝是什么背景,但他并没太当回事。眼下,浑身的剧痛让他害怕得以为,自己可能会在这里被对方打死。
浴室里隐隐传来歌声:
“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
这歌声让人浑身发寒。
劲臣嗓音澄澈,唱歌很好听。
伴随着砰砰的闷闷的击打声,和呜呜的哭泣声。
过了很久。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叶子辰浑身闷痛,脸却没遭受到攻击,身上的棉被移开了,一股凉气吹在大汗淋漓的身上,脑袋上的遮掩物也拿开了。
叶子辰抬眼看向坐在宽洗手池上的顾劲臣,有气无力地说:“外面有监控……”
“监控没问题。”劲臣说。
“顾老师……我……”
“别道歉,晚了。”劲臣给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再次被架起来的时候,叶子辰破音地大喊:“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什么也没做过……”
劲臣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随口念了几个电话号码:“他们已经认罪伏法,你在其中是什么角色?不如直接把你送进局子里?”
叶子辰听见第一个号码就愣住,当即脑子轰轰作响。
和劲臣对视了一会,看到那双眼里让人胆寒的冷意,叶子辰打了个冷战,如果被顾影帝送进去,肯定凶多吉少了。
“交给你们了。”劲臣瞟了眼两个男人,从宽洗手台上跳下,开门往浴室外走去。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怎么弄?”黑脸男人冷冷问。
“脱了。”瘦脸男人笑着回应。
“什么?”叶子辰惊慌地挣扎,“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别碰我,我会告你们的……”
“让你脱啊!干什么?又不干|你,吵吵什么,恶不恶心?”瘦脸男人笑着说,看向黑脸男人,“像这种以为自己长了个逼就天下无敌的女人我见多了,但男人还是第一次见,拍下来做个纪念。”
随后,叶子辰就感觉自己腹部被膝撞了,挨了打,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他疼得差点吐出来,剩下的喊声也憋了回去。
“别抵抗,这不是你擅长的吗,还敢肖想我们的顾少?现在是顾少想自己解决,你知道,如果这事让顾家主母解决,自己将会是什么下场吗,真是恶心。”黑脸男人冷声道。
没有办法抵抗,脱的时候浑身在发抖,羞耻之心几乎灭顶。
最后一条裤裤脱下。
“嗤,怪不得整天想男人,小家雀啊,这小玩意……”瘦脸男人笑了半天,猛力将叶子辰抬起来,扔进了浴缸里。
两人拿着手机拍了半天。
顾劲臣坐在房内的沙发上,很快叶子辰就被带了出来。
叶子辰被扔在地上,膝磕在低廉的地毯上,蹭出了红印子,他抬头看向坐在眼前的顾影帝,对上了他的目光。
接触了这么多喜好声色的男人,叶子辰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顾影帝对自己没有任何歪心思,那双眼里露出的是厌恶,还稍带了点怜悯。
叶子辰心念电转,爬到劲臣脚边,刚要抬手抱他的月退,就被对方躲开。
他趴在地上哭了起来:“顾哥……顾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绝对没有对你有过什么歪心思,我喜欢的人是容修……”
话还没说完,叶子辰的下巴就被捏住了,他感觉到顾影帝的指尖在发抖,手指的力气太大了,他甚至觉得下巴垫的材料会被他捏变形!
叶子辰惊骇地缩紧了身子,不停地往后躲,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顾,顾老师……”
“就凭你?”眼前的那双明亮而又妖冶的眼睛越发地红,劲臣一字一句:“再从你的嘴里说出那两个字,我会撕烂你的嘴,知道吗?”
这句话有点耳熟,叶子辰浑身一个激灵。
——别说起他,别让这张嘴,弄脏了那个名字。
演播大厅的舞台下,容修警告过他,因为自己提到了顾影帝,他当时很不愉快。
容修?顾影帝?该不会……
他们是好朋友,是了,《治愈日》花絮也说他们是好兄弟,可是,真的是吗……
叶子辰眼光闪烁,扬着下巴,感觉到下颌剧痛,难以置信地瞪着劲臣的脸:“你们……你们……”
“我们?”劲臣笑了,仿佛这个词让他高兴了,他什么也没解释,松开叶子辰的下巴,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湿巾,慢慢地擦干净手指,“学聪明点,别乱想,别说话,听到没有?”
叶子辰呆滞了一会,只觉得后背窜过冷意,浑身却出了汗:“知道了,顾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坐牢……”
这些年,他利用网络暴力,秒杀掉多少有潜力的新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比如恒影的时宙,如果没有叶子辰在背后利用舆论推波助澜,时宙也不至于一身黑,被打上阴晴不定、性格黑暗的标签,连恒影也控制不了的那些黑子带节奏的舆论——
他养了一大批的水军大代理,也不知道上头查到没有,会不会有人把他供出来,叶子辰想,幸好他一直很小心,只是花钱让他们办事,证据基本上都消除了。
如果被抓了,会不会判刑两三年?
叶子辰脸色惨白,突然抖如筛糠,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厉害,后怕地趴跪在地上,“顾老师,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