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重阳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左边儿。”
林嵬身体一定。
“我知道。”
他一边嘴硬一边转头朝左边走。
林嵬走后,客厅里只剩下楚重阳和陈深。
楚重阳坐直身,觉得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陈深这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还盯着人不动。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楚重阳总觉得自己被视线触及的地方都是凉的。
因为磨砂玻璃的缘故,客厅里的光线并不突兀,照在墙上的油画时甚至显得有些柔和。
院子里的草木味充斥进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天花板上的吊灯是一朵倒立的玫瑰,静静地在暗金色的光线里开着。
“装潢得不错…”
楚重阳尝试没话找话说。
“这样看来你房租出得挺划算。”
“你要住多长时间?”
陈深开口。
“不确定,先住着。”
楚重阳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她身体往前倾,确定这股薄荷味来自对面的陈深身上。
出乎意料的好闻。
这已经是第几次从陈深身上闻到薄荷味了?
陈深看着楚重阳身体倾向自己。
“怎么?”
“你身上有薄荷吗?还是喷了香水?”
楚重阳坐回去。
还挺好闻。
这四个字到嘴边,被楚重阳及时地咽回去。
这几个字想出来就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说出口。
于是她改口。
“我闻到一股薄荷味。”
陈深答非所问。
“知道住房事项吗?”
“封梅在车上跟我说了一大通,你说哪条住房事项?”
“所有。”
“啧…”
楚重阳扯着衣服上垂着的帽带。
“那么多要求,你怎么不干脆做个电子表给我呢?”
“行。”
“你…”
楚重阳立马抬头,看到陈深嘴角稍微上扬的弧度后才意识到是在开玩笑。
这人竟然会笑。
这是楚重阳的第一个想法。
虽然笑得浅到可以忽略不计。
“每个月会有人来打理院子,植物不要乱碰。”
陈深正色。
“公共区域用完后及时清理,不要带人回来,不能养宠物。”
楚重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听见这么多字从陈深嘴里蹦出来。
但整体一听,显然比之前封梅之前转告给她的少得多。
有了前后这么一对比,楚重阳竟然觉得这些条件可以接受。
“行。”
“备用钥匙在谁那儿?”
陈深看向楚重阳。
“我这儿。”
楚重阳从兜里掏出两把钥匙,其中一串钥匙上写着备用的标签。
“给我。”
陈深说得顺气自然,楚重阳也递钥匙递得顺其自然。
刚准备放手她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把钥匙攥回手心。
“不对啊…你也有钥匙,那你不就随时都可以进来?”
陈深没回应,面无表情的脸上就差写上‘理所当然’这四个字。
“不行吧…这多没隐私。”
一想到房子里随时都有可能多出个陈深,楚重阳就觉得心里膈得慌。
“这是我的房子。”
陈深垂眼看楚重阳。
“按程序走,你也应该把钥匙给我。”
楚重阳从没租过房子,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查,百科上确实说房主可以拥有钥匙。
“但是你不能随便进房子。”
楚重阳把手机放到陈深跟前。
“上面说了,你就算要来,也要提前跟我说。”
陈深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嗯。”
楚重阳看陈深答应了,这才把钥匙放到陈深的手上。
手指不小心擦过陈深的手心,轻轻得一下。
跟被羽毛拂过一样。
楚重阳立马缩回手指。
这人的手心竟然还挺温热。
“为什么改变主意?”
陈深开口。
“你住这有原因。”
陈深说的是肯定句。
“没原因,学会随遇而安了。”
楚重阳看着自己手上的钥匙。
当然有原因。
之前在路上,刚从封梅嘴里听到这些房东要求后,楚重阳立马就想换地方租。
摩托车开了多久,腹稿就打了多久。
直到停在这眼熟的院子前,楚重阳才又改变主意。
原来是陈大恶人的房子。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摸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恶缘来了,挡都挡不住。
“你这房子这么好,不住白不住。”
楚重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陈深的脖子,右手揣在兜里,摸了摸画笔笔杆的尖端。
皮肤被削尖的笔杆前就像是轻易能被划开的薄纸。
在手心被划破前楚重阳把手伸出口袋。
眼光从陈深的脖子上抽回。
楚重阳虽然知道自己记仇,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记仇。
再盯会儿陈深,她都怀疑自己这会儿就忍不住把陈深的脖子给划了。
可能是因为陈深伤的是她脖子。
所谓逆鳞。
当然楚重阳留在这儿还有一个原因。
环境是真好,地方也真的是安静。
太阳逐渐没有那么刺眼,门外的铜铃随着风响荡了几声。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重阳和陈深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就这么坐着,任由光影变化。
楚重阳很喜欢看光影变化的样子,光线不断变化,就像天然的调色盘——
墙上的油画被晕开不同的色彩,院子里的花被染上不同的深浅,门上的铜铃被覆盖上不同的暗沉光彩。
有那么一刹那,楚重阳甚至觉得坐在对面的陈深也变得顺眼起来。
但也是一小刹那。
可以忽略不计。
林嵬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深和楚重阳两人默不作声的状态,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儿怪。
他远远地观察了会儿,发现这俩人气场都差不多。
冷冷的,傲傲的。
不容易接近的。
甚至连坐的姿势都差不多,一个看院子,一个看画。
反正就是不怎么好相处的类型。
“诶,你们俩是不是挺熟?”
林嵬坐回沙发,看向楚重阳。
“你怎么对深哥家这么了解,我绕了半天才找到直饮机了,你是不是来过?”
“来过一次。”
陈深开口。
楚重阳想起那天她摊在游泳池旁的运动服,莫名心虚。
“那你俩…”
林嵬皱起眉。
“算是朋友?”
“不是。”
楚重阳脱口而出。
“算是互相膈应的陌生人。”
顶多算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仇人。
说完后楚重阳瞥了一眼陈深,发现这人本来就不怎么友善的表情更臭了。
跟谁欠了他七八百万似的。
“走不走啊深哥?”
林嵬重新戴上墨镜。
“白开那么大一皮卡了。”
“走。”
陈深站起身。
“慢走啊。”
看见人要离开,楚重阳敷衍着出去送。
“以后来记得提前联系我…”
楚重阳指了指手机上还挂着的百度百科。
屏幕上大大四个字。
‘房东需知’
“那我现在就提前说一声…”
陈深转过头,眼神跟冰渣似的。
“以后我每天都可能会来。”
“不是…”
楚重阳立马沉下脸。
“你玩儿我呢?”
“毕竟家里住着个膈应的陌生人…”
陈深甩了甩手里的备用钥匙,声音冰着。
“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