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没过多久就结束了,陆续有人抱着球回来,教室顶上的电风扇被打开。
后排的同学看教室后排又多了个人,愣是出去看了眼门牌号才再次进来。
“原来今天我们班有俩转校生啊。”
“怎么都没去上课啊,还有一个直接睡着了?倒是都挺自在啊…”
“......”
赵封抱着两瓶矿泉水回座位,顺手把左手的那一瓶放在陈深的桌上。
“你怎么没去上课啊?我本来准备喊你下去打球,结果体育老师没放我上来。”
赵封顺着陈深的视线往教室东边看。
“哟...又来一新同学啊,怎么戴着帽子睡着了,你认识?”
陈深没回答,而是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手机。”
“什么手机?”
赵封愣了会儿,才鬼鬼祟祟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机。
“你这人我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儿呢,你下次能不能说话带全了主谓宾,要不然我还得联系上下语境,我语文阅读理解很差的啊,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微信。”
“主谓宾…算了。”
赵封“叮”得扫上陈深的微信。
“没想到你竟然主动加我微信,你这什么微信名…”
陈深不怎么用微信,微信名一直就没变过,就是原始微信的那串手机数字。
陈深把手机放下,看向赵封。
“想要同桌?”
“想啊。”
赵封愣了愣,注意点却完全歪了。
“诶,这次一下说了句完整的问句,进步了啊。”
“帮我做件事。”
陈深重新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按下转发键后,赵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跟新来的那个做同桌。”
就算是命令式的语气,这话从陈深嘴里说出来却毫不违和,就是让赵封有点儿惊讶。
“你们真的认识啊?不过你要让我做什么事儿,有报酬吗?”
“看微信。”
陈深说着从书包里把卡夹拿出来,扔到赵封桌上。
“自己拿。”
“谢谢‘阳哥’!”
赵封感觉新同学刚刚那动作贼帅,就跟演电视剧一样。
“不过…‘阳哥’,里面没钱啊,全是卡…你别是让我挑张卡吧…”
陈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挑。”
“……”
赵封沉默地看了看卡夹里的各种卡,最后什么也没拿,把卡夹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陈深的桌上。
“算了‘阳哥’,下次你请我吃饭得了。”
赵封麻利地拎着自己的桌子往最东边抬去,坐到正在睡觉的新同学旁边。
抬桌子的声音尽量小声。
坐下后他打开微信,也不知道‘阳哥’到底要让他做什么事。
微信的第一条对话框入眼——
‘一中学租房特优价,5月份持学生证入房,可享首月免费入住,心动不如行动,请点击以下链接…’
赵封僵在了位置上。
“……”
“同学这是你的新书,这是你的学生证。”
陈深的位置前来了个女同学。
“还有几本练习册学校里暂时没有存货了,你得自己去买,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我,我是九班的班长。”
女同学说了一大串话,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没敢看陈深,说完后她顿了顿,等待新同学问她问题。
等了一会儿,结果新同学压根没看她,直接把书放回了桌子里。
手机一直在震动,陈深打开微信,赵封发了一连信息,满屏都是感叹号。
-!!!阳哥,你们家是房产中介?!怎么租房还免费呢,这不得亏啊?
-什么?你不是楚重阳!我旁边这人才是楚重阳?我发小真回来了?我等会儿该怎么和她说话,她还记得我吗!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合着我刚刚一直都叫错名字了!!
-哥,发个名字,让我给你改个备注!等会儿,我同桌刚刚动了下,我现在好紧张,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还没准备好!!
陈深的手机就没停止过响动,直到手机的震动声趋于平静后,陈深这才按下键盘打出两个字。
-陈深。
出乎意料得,这次手机竟然平静得没有反应。
上课铃打响,化学老师带着烧瓶走进来,教室里的电风扇声一直没停。
陈深把化学书放到一边,抽出书包里的数学练习册。
册子里都是英文,他翻到折了个角的那一页,上面参差写着‘derivative’‘integrals’...
写到一半,书皮下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非常短促的一声。
陈深划开手机。
-深哥,我同桌好像生病了,右手心在往外流血,都滴地上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颜料,你说我要不要喊醒她?
看到这条消息后,陈深皱起了眉。
-有创口贴吗?
赵封回得很快。
-有。
-给她。
赵封那儿还在显示正在输入中,手机的顶端弹出一条消息。
‘您有一封短信,请注意查收。’
发信人那端显示的是林嵬。
‘你转去一中了?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漫画更新了,我怀疑是楚重阳。你不让我动,那你自己去试…’
信息很长,陈深简单扫了一眼,没看完,就回了一个字。
‘等。’
楚重阳往楼梯下走,整个人脑袋都是僵的。
她睡了一个上午,本来只是准备盯着墙面发呆,盯着盯着就睡着了。
困。
走到小卖部跟前才发现里面人多到快要溢了出来,她绕到小卖部房子后面,找了个没人的树底下等着。
正午的太阳很亮,虽然还没到盛夏,但已经热烈到将树荫吞噬得只剩下几个轮廓。
有点热。
楚重阳依旧戴着帽子,虽然手脚是热的,但脖子那一块依旧非常冰凉。
胳膊被枕麻了,手腕泛红。
楚重阳看着手里的创口贴发呆,最终没贴到手心,直接放进了口袋。
她想了会儿,想起了她那个新同桌的名字。
叫赵封。
她一醒来,这人就像变魔术一样拉出一长条创口贴塞在她桌子里,而后如同弹珠般说出一大串的话。
原来人的话能这么多。
新同桌说他是她以前绘画班的同学,又说他们是很久的朋友了,他俩的妈妈也是朋友。
因为创口贴这件事儿楚重阳对赵封印象还不错,当时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自己不记得他这位‘很久的朋友’这件事说出来。
完全没印象。
楚重阳盯着创口贴回忆了下自己的童年,对赵封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新同桌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论其他,她就没交过朋友。
朋友这个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对楚重阳都太陌生。
那些被记在笔记本上的名字,显然不能被称为‘朋友’。
人渐渐少了,楚重阳走进小卖部里,拨下早上那通没完成的电话,号码一直没通,拨了三次都是忙音。
后面还有人等着借电话,楚重阳放下座机走出小卖部。
怎么办。
走回刚刚那棵树下,楚重阳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的脖子。
烦。
想挠。
但她还是忍住,强迫自己把手抽离脖子,改成咬手指,看上去像个烦躁得连影子都快融化的孩子。
手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诶,重阳,你在这儿啊!”
赵封的嗓门很大,远远得就能听见声音。
“你不回去睡午觉吗?等会儿班主任可能会抽查啊。”
楚重阳站直,看着赵封不自在地朝她走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之前赵封跟她说的话。
‘我妈跟你妈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是不是能帮朋友家一个忙,比如借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