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离得近,加上正值黄昏,毓秀没能好好打量邪神的身量,这会儿才注意到邪神很高、偏瘦,但他脖子很长,脖颈线十分优美。
只是面具把邪神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邪神的长相。
毓秀走到回廊下面,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人。
邪神道:“起得这么晚,饭菜都凉了。”
毓秀:“……”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邪神怎么会对他说这么接地气的话呢?竟然还关心他的饭菜有没有凉!
可能是阳光太强烈了,毓秀感觉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邪神对他懵逼的表情视而不见,接着道:“就在这里吃吧,等下那些人来收拾碗筷,免得来回走。”
如果不是邪神说话的口吻太温和,毓秀真的会被这些话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退一步讲,就算邪神说话的口吻很温和,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吓人啊。
最让毓秀绝望的是,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端着托盘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用膳。
半晌,毓秀见邪神还站在原地,他声如蚊呐地问:“大人,我可以坐在回廊上吗?”
邪神道:“可以。”
毓秀坐到回廊上,把装得满满当当的托盘放在身旁,刚端起碗筷,就感觉眼前光线一晃——邪神坐到了他对面。
毓秀端着碗筷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问:“大人需要用膳吗?”
邪神偏头看他:“我吃过了。”
毓秀哦了一声,心想自己不是问的废话吗?仆人每天都在换新鲜的贡品,邪神自然不缺这点吃的。
结果他刚这么想完,邪神下一句便道:“那晚你引来的妖怪,还没消化干净。”
毓秀:“……”
他僵硬许久,呐呐说了声抱歉。
“无妨。”邪神道,“吃吧。”
随后,邪神再也没有出声,他稍微往后靠了靠,双手随意撑在身后,始终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屋前方的贡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期间,一直有流动的黑气在邪神周身缭绕,张牙舞爪,仿佛有生命力一般。
毓秀还注意到,邪神没有穿鞋,苍白的脚踝上套着看起来非常沉重的脚链。
难怪他之前几次听见铁链晃动的声音,原来是邪神走路时脚链碰撞发出的声音。
可是邪神脚上怎么会有脚链?这明明是束缚罪犯时才用的东西……
毓秀悄悄看了眼身后缠绕满整个小屋的铁链和贴满整个回廊的符纸,到底不敢再想下去。
没等毓秀用完膳,邪神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周身萦绕的黑气,猛然化作黑雾回到了身后的小屋里。
昨天的毓秀被邪神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够呛,今天再经历相同的情况,已经知道内情的他顿时愧疚极了。
他没想到吃掉那只妖怪会给邪神带来这么大的影响,而且那只妖怪还是他引来的。
也就是说,邪神变成这样,至少有一半的原因归咎于他。
但愧疚归愧疚,他可不敢作死地上前敲门关心邪神有没有事。
毓秀赶紧把剩下的饭菜吃完,收拾好碗筷后走下回廊。
其实院里的血腥味已经消散很多了,但由于那股血腥味本来就浓,也没人处理这个问题,当毓秀走下回廊时,依然能嗅到那股难闻的味道。
加上天气炎热,这个院落平时也没人打扫,那股味道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臭味,闻起来真是……让人想吐。
毓秀很震惊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吃得下饭。
但转念一想,他刚才貌似没有闻到这些味道,只感觉邪神周围的空气冰冰凉凉的,还带有一丝好闻的香火气息。
毓秀屏着呼吸飞快走到木门前,等了没多久,就等到前来拿托盘碗筷的两个年轻仆人。
毓秀问:“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一个仆人道:“当然可以,小师父。”
于是毓秀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两个年轻仆人得知毓秀想采摘一些鲜花后,便主动为他带路。
府里的几个夫人闲来无事,在一个小花园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丫鬟和仆人自然是不能随意采摘,但若是小师父的话,想必几个夫人都不会拒绝。
路上,毓秀顺便问了两个年轻仆人的名字,得知他们一个叫丁文,一个叫丁元。
丁文和丁杰领着他来到那个小花园,正好碰到两个夫人坐在小花园里的石凳上喝茶吃点心,她们身后站了一排丫鬟。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后,大丫鬟凶巴巴地走过来:“哪个不长眼的来了?没瞧见我们三夫人和四夫人在这儿吗?”
丁文脸上立马挂起讨好的笑容,他疾步走上前:“小姐姐,是清怀寺的小师父来了,他想采摘一些花草回去。”
“哪个小师父?”
“毓秀小师父。”
“原来是他呀。”大丫鬟歪头瞥了眼在不远处等着的毓秀,倏然拔高声量,“他惹得邪神动怒,甚至杀了四老爷身边的阿朱,这会儿不好好在邪神院里求原谅,怎么还跑出来四处溜达?”
这话一出,丁文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弓着腰,无措又卑微:“小姐姐,人家是清怀寺的小和尚,别这么说……”
“是和尚就了不得吗?他可有怀善大师的一半能耐?”大丫鬟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自打他搬进邪神的院里,就出了那么多事儿,还闹出了人命,依我看,要不是他惹怒了邪神,阿朱也不会死。”
丁文急得快哭了,想让大丫鬟别说了,可是大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被毓秀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