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熙熙攘攘,台上的人却只是缓缓的睁开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之中无悲无喜,并没有因为唐久的出现而绽放出什么光芒。
台上的少年身化木石,周身的肌肤骨肉也在寸寸碎裂、寸寸重塑。
这样的痛楚却没有在少年的脸上染下半分的痕迹,除去他眼角那一颗从唐久眉心之中飞出来落在他眼角的殷殷红痣,他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唐久并不是一开始就躲在归去峰中避世不出的。
在她踏上修行之路的前一两千年,也曾经游走在尘世,也见到过许多种悲喜。
台上的少年虽然可怜,但是唐久见过比这更可怜的人和事。
说到底,都是人心贪婪罢了。唐久轻轻地叹了一声。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果没有那么多贪婪的人心,也就不会有很多场悲剧。
朝暮剑感应到了自己主人的心境变化,她轻轻的在唐久的手心之中翁动了一下。
唐久随即会意,握紧了剑身,转而指向那个所谓的国师。
如今唐久被天地法则压制,周身灵力近似于无,但是大乘期老祖的威压却还在。
唐久剑指之处,那个黄袍老道便猛地哆嗦了一下。
“你,你、你……“
他“你你你”了半天,手中握紧了桃木剑,却不敢对唐久说出一句不敬之言。
这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像是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直觉。不过在天地万物之中,人的直觉已经大幅度退化了。老道本能觉得危险,可是却心存侥幸,没有即可逃跑。
大概是从上清界窃取过来的灵力将他冲击到了临近金丹的修为,而唐久看起来总像是强弩之末,因此这给了那黄袍老道很大的信心。
黄袍老道缓缓的站直了身体,勉强将下巴抬了一个睥睨的弧度:“你是何人?速速退下,本尊饶你一命。”
唐久并没有理会那个老道士跳梁小丑一般的威胁,耳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皇宫的侍卫向着他们的方向围拢过来。
只是唐久眼眸一扫,她眼神并不伶俐,却让这些侍卫全都僵硬在了原地。
人间的皇帝哆哆嗦嗦地藏在了一众妃子背后,如果不是玉城有些不满的甩动了一下尾巴,唐久恐怕并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她一眼望去,就能看见那个人身上沉重的因果和暗淡的龙气。
那龙气稀薄的程度,让唐久明白了这个人为何对这种明显是歪门邪道的术士如此推崇。
国运将衰,这个皇帝为了保全自身,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虚伪的文人在帝王的授意之下对一个少年歌功颂德,说他英勇无畏的牺牲拯救了整个国家。
而唐久只觉悲悯。
这个少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世人将一个国家的兴衰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样都是人命,又有谁非得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
女子的眼眸之中泛起了金色,拂世金瞳缓缓的流转,让唐久深深的凝望着阵法中心那个容形狼狈的少年。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场上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
那个老道士徒劳的手持一柄桃木剑,发狠一样的向着唐久刺了过来。
朝暮是上古神器,又在唐久身边温养多年,已经成为了唐久身体的一部分。
不需唐久动手,她手中所持的虚影一般的长剑就蓦然放大,化作一段霞光,奔着那老道而去。
在与那桃木剑相接的瞬间,这道霞光就快散出万千光点。
老道神色一喜,以为朝暮就只是一身空架子。
可是他却不想,这细碎的霞光就如同一柄一柄的小小光刃,毫不留情的击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自己也成了一个血人。
朝暮并不心软。她,当然杀过人。
唐九一剑霜寒、斩妖除魔的时候,恐怕这个老道还没出生。
只是七万年不理世间尘嚣,这些人仿佛就忘了归棠老祖昔年剑斩妖魔、横劈山岳是何等的光景。
只不过,说到底,是这个老道不配罢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死在归棠老祖的朝暮剑之下的,而如今,让这老道体验一下自己带给这少年的残忍经历,也算是小小的抒发了一下朝暮心头的郁气。
都说“物似主人形”,朝暮的性情,总有那么几分像唐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