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真的很想说一句“老身不才,今年恰恰八千七百岁。”
所以,纪容修一口一个“小丫头”的,还真不是那么合适。但是仔细想一想,纪容修万万年前就已经横空出世,在上清界横行多年,最终飞升而去。如果年岁不虚度的话,纪容修比唐久不知道大了多少岁,叫她一声“小丫头”,唐久也不算是太吃亏。
唐久不在乎这些外物,只不过习惯了被人当做仙门老祖,偶尔被叫小了年纪,她稍稍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纪容修直勾勾的盯着唐久,似乎她不针对“兵解”这件事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罢休一般。
明明是一张苍老的脸,却忽然变得有些摄人的锋锐。
唐久不喜欢和人争驰,也觉得没有和人解释自己选择的必要——毕竟认真说起来,她和纪容修素昧平生,她何必和一个陌生人解释。
唐久只是赞叹纪容修果然不愧是上古修士,哪怕是一道神识,到了如今居然也还能有这样丰富多彩的表情。
她环视了一周,顾左右而言他:“我门下弟子呢?”
仙门老祖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这辈子都是要端起来的。
纪容修死死的盯着唐久,半晌之后才似乎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这里是我留下的秘境,内含上千小世界,那些弟子自有机缘,无须你担心。”
这个时候,唐久就能从纪容修的脸上看出一点儿“少年气”来。
也难为她能从一张满脸褶子的脸上寻找到那一丝丝的少年感。
事实上,眼前的情况不仅违和,而且还非常的诡异和辣眼睛。
唐久搓了搓手臂,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刚才纪容修洗脑一样的自我介绍给弄得哪里坏掉了,居然还会萌生出一种“恨不与君生同时”的怅然来。
纪容修已经不知道飞升多少年了,哪怕他没有飞升,而是活生生的站在唐久面前,以唐久的性子,唐久恐怕也未必真的会与之攀交。
所以刚才心头一闪而过的惆怅什么,想也知道是在庸人自扰。
放开心头的这无端升起的诡异念头,唐久决定还是绕开什么兵解不兵解的私人问题,重新他们谈话的重点引回到纪容修的那一段因果上。
“这位容前辈,你应该知道,上仙界和下沉界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壁垒之隔,但是想要横跨两皆不仅并不容易,而且或许也没有什么必要。”
唐久摊了摊手,斜靠在方才纪容修的神识寄存的水镜旁边。
这一会儿,那个水镜就如同一年普通的镜子,只映照出唐久的眉眼。
她瞅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笑得更开了一些:“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容前辈你还不清楚么?修仙之路也并非是一路坦途,不知春秋的在下尘界活过一辈子。也未必没有我们所谓的‘求证大道’活得更舒坦和自在。”
唐久这个话,说的仿佛是她自己。
她不觉得踏上修仙之路就有什么好。当然,唐久不会因为自己修仙而沾沾自喜,也同样不会为下尘界的人无法修仙而觉得惋惜。
在唐久看来,万般种种,只不过是“天命予我,我自顺天而为”罢了。
可是在下尘界,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纪容修的眉却是狠狠的皱了起来。他对唐久对待自身境遇、甚至是对待飞升成仙、得证大道的态度很是在意。
估计如果纪容修是唐久的师友,他肯定恨不得直接撬开唐久的脑袋,让她好好清醒一下,不要想着什么兵解大地,一了百了。
而显然,纪容修并不是唐久的亲友,他没有立场去评价和左右唐久的选择。
不过纪容修也不是认命的性格——若是没有三两逆天改命的反骨,估计也没有办法飞升。
虽然现在纪容修只是一道神识,但是他身后的那面镜子并非凡品。随着纪容修广袖一挥,唐久眼前场景就自动切换到了方才随着她一同跌落进入到这个秘境之中的入虚宗弟子们那里。
唐久只觉得,她家平时一本正经的若虚宗门人,这一会儿无论境界高低,一个个的居然都摆出了一副“老鼠掉进米缸”的样子。
简直有点儿丢人……唐久看了一眼自己头顶如有实质的“若虚宗老祖”的称号,只恨不得连夜驾云离开。竟是半点儿都不想跟那些完蛋玩意扯上关系。
其实也怪不得若虚宗的弟子们见识短浅。他们刚刚进入到这里的时候,纪容修就大手笔的给这些若虚宗的长老和弟子们送去了“见面礼”。
如今这些若虚宗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有奇遇,唐久就只是透过水镜扫了一眼,就不得不感慨纪容修的出手之阔绰。
这秘境之中的东西拿出去,供养一个中等偏上的宗门都不成问题。若虚宗虽然是上清界的第一大宗门,但也没有目下无尘到那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