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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64)(1 / 2)


景成帝眸光平静的打?量着?赵昂。

赵昂却如针刺在背。

景成帝瞧出来了,他不禁有些莫名。

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自己这?个长子一副受了多大刺激,随时都会蹦起来乍刺的模样?是?敏感如斯,还是?心?虚如斯?

他闲闲的开口?,问:“你母后如何了?”

说出这?话时,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称孤道寡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可却仍旧泯灭了他是?徐后夫君这?一重?身份。

夫妻之间,原本不该这?么隔膜疏离,妻子生死未卜,就算景成帝不至于痛不欲生,却也不该这?么平静无情。

甚至,他要由儿子处来获悉妻子的病情,不免失之于凉薄。

但景成帝和赵昂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赵昂眼圈一红,喉咙一哽,道:“回父皇,母后仍旧……没?什么起色。”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上进的儿子,也不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就只是?一个守着?危在旦夕,即将失去母亲,为母亲性命担忧的儿子。

景成帝单手置于膝上,轻轻叩打?两下,语调清淡的道:“你很悲痛?”

赵昂低头道:“是?。”

景成帝轻呵了一声?。

看?似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可听在赵昂耳朵里,却像炸了个雷。

景成帝不比姚黄,姚黄的一声?“呵”,赵昂便视若挑衅,即刻化身成斗鸡,心?底只有愤怒,恨不能亲自啄死姚黄。

但在景成帝跟前,他却只有战战兢兢、俯首帖耳的份。

只能说,世人都好柿子拣软的捏。

景成帝神色平和,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赵昂,道:“如果朕是?寻常的父亲,这?时候应该和你一样忧心?如焚,痛彻肺腑,茫然无措,病急乱求医,甚至应该和你抱头痛哭。但朕不是?,你也不是?寻常的儿子,你还是?一国?储君。纵然心?忧皇后的病情,可你的职责不能懈怠。是?以尽管稍显无情,但朕仍然要说:尽人事,听天命。”

赵昂一震。

他自然是?有怨念的,毕竟他一直以为,父皇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凉薄了点儿,母后生病,他几乎只看?过一眼,再之后就一直以国?事繁忙为借口?,再没?去过。

虽是?结发夫妻,到底没?有血脉亲缘,就算母后有个三长两短,不妨碍他照旧立后纳嫔。

甚至恶毒点儿想,只怕他早就厌倦了已成昨日黄花的母后,巴不得要立更鲜研、年轻的美人。

所以,赵昂始终觉得,景成帝未免有隔岸观火之嫌,他不会有自己这?般的椎心?之痛。

但这?会儿,从家事上升到国?事,他做为儿子是?合格的,但做为太?子未免失职。

失职的后果是?什么?

赵昂冷汗都淌下来了,他伏地叩首,道:“儿臣知错。”

景成帝问:“错在哪里?”

“儿臣不该情绪失控,贻误学业。”他有些日子没?去上书?房听太?傅讲课了。

到底没?提姚黄。

景成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微蹙眉头,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赵昂这?错认得虽然及时,却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真是?怪不痛快的。

既然他想避重?就轻,不欲自己过多追究,那?又何必惺惺作?态来认什么错?

自己自然不会逼着?赵昂去向姚黄赔罪,但他仗恃着?这?点就有恃无恐,没?的让人嫌恶。

景成帝道:“情动欲胜,欲胜则情失控,这?本是?人之常情,朕若不许你有一点点儿的失态,那?便是?朕苛责。可你不是?常人。若不能克制私欲和情绪,与禽兽何异?”

还是?那?句话,世人可以体谅他因母病而情绪失衡,但做成一个被情绪所把控的太?子,固然其情可悯,却还是?太?过让臣臣百姓失望。

偌大一个国?家机器,是?不能单纯靠同情、怜悯、善良、惜弱等?情绪来治理的。

越是?有重?大事情发生,越是?要克制七情,才能冷静、审慎的衡量情势,在繁乱的事态中抽丝剥茧,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赵昂面上发红,道:“儿臣会躬身自省,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呵。”景成帝颇是?无语,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把《谏太?宗十四疏》给朕背一遍。”

赵昂情知父皇对自己的应对很是?不满。

他已经多年没?像现在这?样被父皇抽考了,一时面皮紫涨,血液蒸腾,整个人被羞愧、羞耻、羞窘的情绪占满。

人僵硬得像块石头,手脚都无处安放,可父皇下旨,他不能不遵,是?以慢慢跪直,整理了一下情绪,慢慢背诵: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

背到这?里,赵昂已经羞愧无及。

身为人君,他却被情绪左右,还迁怒于人,在案情尚且未水落石出之前,先擅自定了姚黄的罪,又因一己私念,便欲以私刑将她杖毙。

若当真将姚黄杖毙,他又何德何能,堪配储君之位?

若传扬出去,他再难取得朝臣、百姓的拥戴。

若父皇计较,将他废了他都无话可说。

****

景成帝眯着?眼,一声?不吭,见赵昂顿住,这?才抬起眼皮子看?向他。

赵昂重?新伏地,道:“儿臣知错。”仍旧是?这?四个字,却已经较先前的四个字多了几重?情感和真挚的沉重?。

景成帝仍旧回了一个“呵”字。这?简短的一个字却意味深长,含着?失望、轻蔑和不信,还有身为男人和父亲以及做为皇帝被挑衅的不悦。

他问赵昂:“你当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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