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是那个家又出什么事了?
陆与不想问,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5点了。
雪还在下。
乔良站在服务区门口,寒风像冰冷的刀一样刮着她的脖颈,她刚才?吃了一碗泡面,服务区的东西太贵了,一碗泡面8块钱,她缩起肩膀,往车旁走去。
服务区里都有灌木坪,用一圈石头砌成一样小花园,乔良不想回车子里,她坐在石头上,环着双臂,双脚一下一下的跺着。
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
“……喂?”
“你在哪里?”
乔良埋下头,吐出一口热气,“在外面啊,有事吗?”
陆与看一眼四周,天太黑了,“我在青山服区门口,你在哪里?”
乔良愣了一下,呆呆的讲不出话来。
陆与一面讲电话一面往外走,这么晚了,服务区根本没人,这个服务区很小,他转到海桐灌木花园那里,一眼就看到乔良坐在路边。
“……”
陆与放下手机快步走过去,乔良坐在那里呆呆地看他,忘了说话。
她就穿了件大衣,连羽绒服都没穿,陆与皱了下眉头,他脱下外套给?她穿上,一股暖意,就像火一样滚烫地烧着乔良。
“车坏了?”
陆与问,乔良突然起身,她抓着他的双臂猛地把他转过身去。
陆与敛下眼睛,他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动。
乔良从后面抓着他的手臂,她慢慢的,很慢的贴近,将头轻轻的,抵在他的背上。
一滴泪,掉落下来。
冰冷的雪地,很快被打湿了一片。
……
陆与什么都没有问,乔良什么也没有说。
陆与开车载她回去,她蜷缩在车后座上睡着了,睡了一路。
……
早上快8点。
陆与把车停下来,到了,乔良还在睡,他从后视镜里看这个瘦弱不堪的女孩,疲惫地移开眼睛。
“……到了?”
乔良从车里爬起来,她很快清醒过来,到她家门口了。
陆与嗯了一声,乔良走下来,他也跟着下车。
“谢谢你啊。”
乔良低着头说,她盯着脚面看,问他:“你现在还去上班吗?要是不,要不你去我家里躺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马上要去公司。”
“哦,那我先回去了。”
乔良转过头,往家门口走去。
陆与站在车子旁边,他深呼吸,突然喊她:“乔良!”
乔良猛地停下脚步,她嘴唇抖了一下,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猜到他要说什么。
陆与抿了抿嘴唇,他开口:“我们——”
乔良猛地转过身,她突然朝他灿烂地笑,她喊:“陆与,我们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拜拜!”
她挥了挥手,陆与无声地望着她,也笑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乔良转过身,她是那么冷静,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冷静,她从包里掏出钥匙,精准地开了门。
关上门,她站在那里,眼泪一下就流出来。
她站了一会儿,抹了把?眼泪。
她一面往屋门口走,一面默默的流泪。
中午,雪停了。
乔良站在阳台上,她望着手机,点了发送。
她把那段乔才?交待的录音发给了他。
她回:我不管你是用抢!还是用骗!你把?那205万还给?我,不然我们法院见!
乔才?没有回她,不到20分钟,吕华珍打电话过来。
“小良,怎么你弟讲你要告他,他哪有钱还你啊,我知道你生气?,一家人别弄这样乖乖。”吕华珍好言好语的劝乔良,她根本没有把?乔良的话放在心上。
乔良垂下头,一会她才说话,声音疲惫:“妈,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让他还钱,不然我就告他。”
不等吕华珍再讲,她挂了电话。
一连5天,乔才?没回乔良的电话,也没回信息。
货运一直招不到人,乔良自己干,她也不是没干过,只是累,那天,她搬完货坐在车里吃盒饭。
她发了微信去问乔才?,才?发现自己被他拉黑了,她又打电话过去,乔才?把?她号码都拉黑了。
手捧着饭盒,她闭上眼睛,心里针扎一样疼。
3月6号晚上。
乔良开着电动三轮车去镇上拉复合肥,有一块菜地起地了,要翻土重新种,负责的师父孩子病了走不开,所以乔良自己去拉。
回来的半道上就下了雨,越下越大。
乔良开的极快,路上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农村的水泥路又细又窄,也没有装路灯。
开到一半,车大灯也坏了,乔良就摸黑靠着路边往前开,突然间,车子压到什么,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乔良吓了一跳,她急忙踩刹车,心急时手猛转了车把加速!她慌了!车把一扭竟然直冲进了路边的深沟里!
咣当一声,车子冲下沟直接翻过来把她压在了车底!
……
雨还在下。
豆子一样到处敲。
乔良睁开眼睛,她喘气?,胸口疼的像着了火一样,她抓着湿土动了下,她被压在车底,动不了了。
手机就在半米的地方,她拼命伸长手臂,怎么都够不到。
她伏在地上,浑身都疼,她很冷,好像浑身扎满了冰冷的针。
她要死了吗?
她闭上眼睛,昏沉沉的想。
这一辈子,竟然就这样了。
死在冷冰冰的雨里,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眼角发热,滚烫的泪涌出来。
她竟然还能流泪。
她很疼,很冷。
趴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拼命地往车外蹭。
……
从里底下蹭出来,乔良满身污泥,她慢慢动着双腿,扶着车子艰难地爬了起来,她左手腕好像翻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没有知觉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挪过去捡起手机,手机浸了水已经不能用了,雨浇了她一身,她用二条腿,还有左手,滚了一身的泥水,从深沟里爬上去。
她沿着水泥弯路,一瘸一拐地往家去。
那一段路,乔良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段路,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冰冷的雨,还有呼啸的风。
她拼命的向前走,却不受控制,只能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她恍惚着,绝望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活了,还是眼前只是在三轮车底下,濒死前的最后一丝幻想。
直到看到光。
她看到前面,稀稀落落的光。
突然从地狱回到了现实,像噩梦初醒!
她到村口了,她看到村口的路灯了。
村口有一家烟酒店,门口亮着灯,但是卷帘门已经关了。
乔良站在门口,使劲敲门,好一会儿,这家的男人才?趿拉着拖鞋来开门。
“谁啊?”
“哎哟。”
男主人看到乔良这幅样子,他吃了一惊,他大叫:“这不是乔良吗?怎么了?”
乔良扶着门滑坐到地上,男主人急忙蹲下来,乔良额头有血,脸又青又白,她冷的发抖,她抓着男主人的手臂,极力睁眼,她现在,特别困,特别想睡觉,“李叔叔,帮我,打120。”
她张嘴讲,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很小,李大平根本听不清,他也不用听清,他赶紧打120,然后喊自己老婆从屋里拿衣服,赶紧给?乔良裹上。
已经半夜1点多了。
救护车来的时候,乔良已经昏迷了。
救护车特有的声音一路急叫,这个声音是乔良挥之不去的噩梦,是扎在她心上永远的一根刺。
当初,她爸就是这样被救护车拖走。
她醒了,她张嘴,问了跟乔成安当年一样的话,“我快死了。”
陪行的护士赶紧说:“不会的,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别睡,跟我讲讲话。”
护士说:“你身上没有手机,你记的你家里人的号码吗?”
乔良张着眼睛,二行?泪从眼角滑落,她哑着嗓子讲:“我没有家人了。”
护士用纸给?她擦眼泪:“小姑娘,别哭,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了。”
乔良流着泪点了点头,她张了张嘴,报了陈楠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