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自然不知道,此刻钟、宋之?间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她眼下要面对的,既不是什么天价交易,也不是什么你来我往勾心斗角,仅仅是——要怎么确保安全的睡个觉。
说干就干。
她起身,一副拼了老?命的狠劲,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拖家具——末了,终于用床头柜、茶几和短沙发抵住门,确保从外头很难推开以后,又关了灯,在房间里四下?摸索逡巡,找着可疑的光源。
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床头正对着的电视机柜下?头摸出两个微型镜头,捻在手里,她冷哼一声,“同样的当,真以为我能上两次?”
一脚碾碎。
还嫌不够,又拿个漱口杯罩住残骸,她这才放下心来,进浴室把自己简单收拾一顿,便钻上床,打算在这间陌生的卧室里,睡上还算安稳的一晚——
压根就没有一晚。
窗外还是暗沉沉深夜,约莫夜里两三点,她便听得房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打,霎时间,灯火通明,警报声长鸣,惊醒她一场好梦。
陈昭迷迷蒙蒙揉着眼睛,从床上撑起半边身体,还没来得及凑到墙边听个究竟,便听见“砰!”一声巨响。
从门边传来,一下?又一下?,震得那些用来堵门的家具都跟着颤颤。
完全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她不明就里,依旧下意识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清醒,当即一溜烟从床上下?来。
刚要躲进浴室藏身,玻璃门拉到一半,却听见房门外一声怒吼:“陈昭!”
“你用什么堵门呢!还不快给老?子开开!你想我腿废在这?”
随之而来的,还有叶昭昭着急忙慌的连声劝:“宋少,宋少,你搞错了,这是我家……你别,我真报警了!”
“滚开,别扯老子,”宋致宁没闲心跟她玩话里话外的把戏,冷声低吼,“要报警赶快,让他们赶快来人,没看我腿踢痛了?”
这及时雨来的。
陈昭乐了。
放下心来,她转而扭头,开始拖动堵门的茶几。
里里外外忙活老半天,满头大汗,等到最后那短沙发终于被搬开、离门些许缝隙,宋致宁沉不住气的霍然一脚,便一把将门踹开。
灰尘震震。
陈昭没力气再嘲讽他粗鲁,只能捂着小腹,退后数步,手撑住床铺,大喘着气。
仰头,正撞上一身深蓝色风衣、架着臭屁墨镜的宋三少。
他身形瘦而高,在她面前,足以投下?一片沉沉阴影。
而后,墨镜从高挺的鼻梁上被拨下几分,露出一双轮廓漂亮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打量着她。
陈昭:“……?”
那个眼神很复杂,远远超出她对那个记忆中纨绔子弟宋致宁的理解。
但是在那瞬间,她怔愣着,似乎又隐隐约约,读出了——当年,如?果换位思考,或许钟生看着当年的自己时,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眼神吧。
不吝啬关注的,关心则乱的。
一切关于宋致宁的疑惑似乎都在这个眼神里迎刃而解,而这份迟来的顿悟,却让她仅仅只是突然之间,有些细微的尴尬和无奈。
这傻逼。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完全不会有结果的人啊。
为此。
不记得是多少次在心里为他叹息。
最后却还是打破这沉默,说了一句:“干嘛,好几年了,看美女还没看够啊?”朋友间玩笑的语气,她复又伸出手,“扶我一把……谢谢你,这次帮大忙了。”
读懂了又怎么样。
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宋致宁把墨镜推回原位,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一瞬间明里热切、却实则冷淡下?来的话音。只轻嗤一声,也跟着伸出手,“跟个娇弱公主似的?”
没来得及碰到。
叶昭昭已经后脚跟上,扑进门来,先一步地,一把拦在陈昭与宋致宁中间。
宋致宁的手及时刹车,险些直接碰到某个不管不顾的敏感部位——吓得他低声骂了句靠。
“宋少!”叶昭昭日常病弱而微微泛黄的脸上,此刻憋得通红,“你应该知道,邵奇他最近对宋家和钟氏的态度,我们必须有行动了,你现在这样,真的让人很难办……我只是请陈小姐来喝杯茶,没有别的意思!而且这也是江总默许过……”
“默许个屁!”
宋致宁把兜里的手机往叶昭昭手里一塞,“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要是来真的,这招早就被我姐夫玩烂了——我姐不喜欢他来这种把戏,他再也没用过!”
他指着手机上那行聊天记录,示意叶昭昭,“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要不是钟邵奇找到我头上,我再去问我姐夫,他还不知道你来这么一招!以后江氏出什么问题,你赔得起?”
叶昭昭愣了愣。
低头,看清那上头用词狠戾决绝,失神间,又回头,看了看一直站在门外的徐程程,“不、不会啊,我们早就商量过了,那天程程明明就拿回来了江总的签……”
“别跟我找理由,”宋致宁打断她,“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逼钟邵奇答应你爸跟你结婚?别做白日梦了,这位姐姐,你现在还是考虑考虑怎么辞职吧,滚开!”
话一撂下?,他再不愿多说,弯腰,揪住陈昭的手腕。
陈昭被他拽着,脚下?一个趔趄,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越过面如死灰的叶昭昭,也走过神色诡异的徐程程——陈昭向后一望,和徐程程对上视线,准确来说,向下?看,也看见对方手里背过的手机,隐隐约约露出一角。
她看见旋转相机镜头的小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