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琏重提幸存者的梦呓之语,林如海有些惊讶:“你怀疑薛涛?”
“甄七爷最后一次来扬州是与薛涛同行,那么以前呢?最后一次,薛涛没有与他一起去见四家大盐商,不表示以前也没有。他可能与甄七爷一样与江家主相熟。且杀手描述的身形与薛涛相符太过巧合。”
“那可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薛家啊!”林如海长叹了一声,“薛家已经太有钱了,若说他们谋权,尚能理解,可是参合进盐里——”
贾家一直对外宣称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又说甄家是老亲。若甄家和薛家都涉入了盐案,那贾家又涉入多少?如今他倒是庆幸两个舅兄没什么本事了。反正,若他是幕后之人,绝不敢对贾赦和贾政交托大事的。
“姑父,没有人会嫌弃钱多,何况如今的薛家已经开始衰败了。”贾琏无奈了,“此案背后定有位高权重之人参与其中,说是奔着权去也不无可能。”
贾府为什么将贾元春送进宫里,贾琏心中清楚着呢!贾府能用女儿博富贵,薛家若为了改换门庭,想要混个从龙之功,也并非不可能。薛涛能做紫薇舍人,做那领内府帑银,户部挂名的皇商不就是因薛家先祖为先祖皇帝筹集粮草之功么。
“薛涛那里,你去试探一二。且看看他涉入多深,你父亲和叔父都是糊涂人,莫要被甄家和薛家拖下水才好。”
两位殿下都还在府衙住着,既然有了线索,总要继续查下去的。
过了几日,贾琏以梦到祖父责备他近在咫尺,中元节却没有回金陵祭拜为名,前往金陵族地拜祭先祖。
既打着祭拜先祖之名,自然要先见过贾氏在金陵的族人。贾琏打算在祭拜先祖后,寻机去薛家拜访,探一探薛涛的口风。没想到贾琏到金陵后却被留在金陵的林七暗中告知薛涛重病在床。
据林七所言,薛涛一月前出门做生意,他派人跟踪,却没有跟上。薛涛说是出门做生意,却数日即回,也没有货物带回。薛涛此行神秘,却没有什么重要线索,林七便不曾上报。
不想薛涛回来后,没几日就病倒了。薛涛病了之后,薛府四处撒钱延医问药,可这病总是不见好。
一个月前出门,时间与江氏灭门恰好重合。薛涛从外面回来就病倒了,时机也太过巧合。贾琏打算尽快上门拜访,理由都是现成的——探病。然探病却要早上去,少不得等待一夜。
次日,贾琏让伴当收拾了几样礼物去薛府探视薛涛,却见薛家仆从在门口挂白幡。显而易见,他晚来了一步,探病变成了吊唁。贾琏的到来,让薛姨妈很激动,他以为是王夫人让贾琏前来探病的。
贾琏略有些尴尬,幸而薛涛的弟弟薛湘出来为他解围。
贾琏忙道:“年前,薛家主到扬州府做生意,曾上门拜访姑父。我来金陵祭拜先祖,听闻薛家主病了,冒昧上门探视。薛公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不想已阴阳两隔。”
贾琏说的情意切切,却也表明了自己并非王夫人派来探病。薛姨妈顿时有些讪讪,抱着薛宝钗在一旁只抹泪。
贾琏也趁机看了两眼这位作为红楼双女主之一的宝姐姐。薛宝钗被林云星小两岁,什么容貌丰美,举止娴雅,贾琏没看出来。于他看来,现在的薛宝钗就是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
虽然在贾琏眼中,薛宝钗还是个小孩子,可他到底记得林云星提醒,略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大哥这病来势汹汹,府上延医问药,竟是不奏效。他这一去,可怜了长嫂和两个孩子。”薛湘掩面哀泣道。
上次来金陵,林云星调查过薛家上下,故此贾琏对于薛家的事情也了解些。薛湘虽然是薛涛胞弟,但兄弟早已分家。薛湘常年在外经营自己的生意,每次外出都带着妻儿,只过年才待在薛府。
各自成亲有了小家的兄弟早早分家未必是坏事,薛涛和薛湘分家早,感情却比那些住同一屋檐下的兄弟更深厚些。薛姨妈撑不起事,薛蟠是个终日斗鸡走马的纨绔,一应经济全然不知。薛涛病倒后,便让人将薛湘找了回来。
“人生在世,祸福难料,薛太太、薛二爷节哀顺变!说起来上次薛家主是与甄七爷一同去的扬州,没想到不到一年功夫,甄七爷落水而亡,薛家主也英年早逝了。”
“谁说不是呢?大哥在世时,与甄七爷素来交好。说来大哥病前,还受甄家七夫人所托,去扬州为甄七爷讨债呢。”
“哦?薛家主后来又去了扬州?可惜竟不曾见到。”贾琏颇为遗憾道。
“甄七夫人要得急,大哥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路上哪里敢耽搁。”
薛姨妈是个不经事的妇人,薛蟠和薛宝钗年少亦不顶事。薛涛若参合到了盐案,他死前若有托付,薛湘就是最好的对象。可薛湘竟坦然说起甄家委托薛涛去扬州取东西,若非全然不知情,就是有意这般说,要将薛家摘出去。
“两家既然这般要好,怎甄家竟还未来吊唁?”
“我家与甄家口上说是老亲,可如今甄家蒸蒸日上,我们不过是商户之家,门第有别。”薛湘淡淡道,“甄七爷生前与大哥颇为亲近,倒是常来府上。数月前,七爷死后,我们与甄家就没什么往来了。前番若非甄七爷孀妻所托,大哥也不会特意走这一遭。”
贾琏漫不经心地抚慰几句,见薛家陆续有人上门吊唁,便托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