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及正事,周妈妈平复了心情,一五一十答道:“回少夫人,厨房带上婆子我共九人,除分好菜系的掌勺婆子外,四名小丫鬟并未划分职责,因着厨房每日忙活的事务各有不同。”
“掌勺月钱四两银子,小丫鬟月钱二两银子又二百文钱。厨房事忙,为着防人耍懒,婆子与小丫鬟每月都有三百文的浮动,从所有人月钱中出,一月里活干得最好的婆子得四两银子又二百文钱,其余婆子三两银子又九百文。丫鬟是一人二两银子又四百文,其余三人二两银子一百文。掌勺婆子看的是菜肴水平、丫鬟们看的是干活计的量与效率。所有事务都是我来分配,不可抢事、亦不可抢功。”
“很好,我知道了。”乔芝点点头,轻抬手势,“周妈妈辛苦,下去歇息吧。”
这之后,乔芝又依次见了浣衣院、书房书阁、花房及扫洒杂务的零散当差仆人。
与这些院里的会面谈话一直持续了近一个半时辰,终于是把除了裴承赫近身伺候小厮外的其余所有在扶风榭当值的仆人见了个全。
这一回徐管事不敢再擅自说话,出口问乔芝的人换为了裴承赫。
“如何,你觉得可有问题?”
乔芝回望裴承赫,直言不讳道:“回世子,根据所见所闻,我认为茶房规矩有待整改。”
裴承赫挑眉问道:“哦?茶房与厨房的规矩不是相似的么?”
挑着一边俊眉的裴承赫眼中神采奕奕,此时的他俊得极为生动。
乔芝见他来了兴致后与初次所见的冷峻厌世大有不同,好似不管她说什么,只要有理皆可。于是乔芝耐心解释道:“只有茶房与厨房采用多劳多得的月钱分配方法。厨房对、茶房不对的原因有三。一则,茶房三名丫鬟负责的事务各有不同。燃炉烧水、整理、分配这三样,无论是忙碌时长还是劳累程度都不可同论。怎能拿来比较、取舍?考量标准又如何定?二则,多出来的一百文钱并非三人共出,而是采用舍一补一的法子。这种牺牲只建立在领取月钱最少的一人身上,何来公平?且这人并无同伴,若她长期只能领最少的月钱,无人共情,便也缺乏底气伸张冤屈。长此以往,恐怕难以全心做事。”
乔芝细细解释完前两点原因,听懂的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裴承赫也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那第三则呢?”
乔芝垂下眼帘,再睁开眼时意有所指地看了柳妈妈一眼,才缓缓开口道:“方才见了茶房的三个小丫鬟,我观她们不管是仪容还是神态都有不小的差异,其中一名丫鬟的穿戴、神情,都要优于另外两名丫鬟。我猜测,大概茶房里领月钱最多的丫鬟,就是她了吧。不知这其中有何隐情。”
“禀少夫人。”柳妈妈站起身来福了福身,“您说的这名丫鬟,同茶房管事林妈妈有亲,她是林妈妈的外甥女。”
“谢柳妈妈提醒。”乔芝同她和善地笑了笑,继续说,“沾亲带故,原本就是差事院中的大忌。这便是其三。”
徐管事不甘沉寂,拱手问道:“请问少夫人,厨房也是同样的规矩,为何厨房并无问题?”
乔芝笑容微不可查地淡了一些,但还是温声将其中原因娓娓道来:“若徐管事去厨房走一走、看一看,就会明白为何了。厨房人多事杂,粗使差计参差不齐。厨房若忙起来,便是犹如堰渠漏水,哪处漏水,哪处就要填上一块砖。手脚麻利些的人做事就漂亮,一眼便能看出。且厨房除了做得最好的那人领最多的月钱,其余几人都是相同的。若有不公,恐怕也早就闹到你的面前了。”
徐管事被乔芝声如仙乐、意如尖刀的话语骇得犹如芒刺在背。干咽了一下口水,强自镇定地回道:“老奴受教,少夫人真是玲珑心肠。”
这两个管事一个主母之间的你来我往,全然被裴承赫看在眼里。他冷眼看了徐管事一眼,以往看在徐管事是他奶娘堂哥的份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却是不想再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