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游过了所有海域,连最寒冷的极地也寻遍,吟唱的歌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有任何一个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灵能够孤独生存,海中鱼类里智慧最高的鲸鱼都是群居,何况是他这样生命悠长的类人生物。
漫长的孤独和寂寞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然后丧失生的欲望。
可是海中没有能够与他交流的生物,即使它能学习这里某些鲸鱼的语言,但就像人不会认为猴子是自己的同类一样,他也无法通过与海中的鱼类交流来排遣自己的孤寂。
唯有岸上的人类拥有与他同等的智慧,相似的感情,是与他最相像的生物。
挣扎了好一会儿,安蓝还是放弃了将人类拖入深海的打算,总觉得这样会被讨厌,而且虽然无人追究,却总有种做坏事的心虚感觉。
又练习了会走路后总算没那么别扭了,他坐在地上,然后好奇地勾了勾脚趾,看上去有点像手指,但圆圆短短的,似乎不能用来抓握东西。
兴致勃勃地研究了片刻,新奇的感觉慢慢退去,困倦袭来,安蓝滚在柔软的海草垫上,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缓缓闭上眼睛入睡。
不知道明天那个人类还会不会到海边来。
扑通——
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清澈而温暖,色彩艳丽的小鱼在绚丽斑斓的珊瑚礁中穿梭,安蓝刚用锋利的指甲切下一只大海蟹的螯钳,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缓缓向海底沉去,白色的衣袍在水中舒展,黑色的长发飘散,柔软美丽又静默无声。
没有半点挣扎的动作。
是晕过去还是死了?
安蓝啃了一口蟹钳,犹豫着是否要过去一探究竟。
却见那安静下沉的人突然伸手,迅疾地抓住了一条往他身边凑过去的小鱼,将挣扎不休的小鱼举到眼前,人类似乎是看了一会儿,然后五指倏然发力——
丝丝缕缕的血色从人类的指缝间溢出,晕散在海水中,引来了一些食肉的鱼类,人类将掌中被捏碎的尸体甩了出去,立刻被周围的肉食者们争相抢食。
而人类侧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只是一条很小的鱼而已,也没有像鲨鱼捕猎时那般鲜血染红一小片海域的情景,可安蓝还是莫名觉得这个人类有亿点点凶残。
而且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悄悄游近了些,躲在一片珊瑚礁里暗中观察,越看越觉得这个落水的人像岛上的那位九公子。
他怎么掉进海里了?
沉重的身体让九公子很快沉到了海底,他张开双臂仰躺着一动不动,任凭各种好奇的鱼类贴着他游来游去。
安蓝轻轻甩了下尾巴,将一只朝自己尾巴探出触手的章鱼扇开,据他所知的信息,寻常人类似乎不能长时间呆在水下,因为他们需要呼吸空气才能生存,可九公子却至今没有溺水挣扎的现象。
难道他不是普通人类?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九公子始终静静躺着,仿佛他本就是这海中的生物,安蓝几次都忍不住想出去和对方打个招呼,最后还是没敢冒头。
好想和他说话啊,安蓝揪住章鱼再次伸过来的触手咬了一口。
章鱼喷出一团黑色的墨汁,惊慌失措地拖着伤残的触手快速变换颜色往密集的珊瑚丛中逃去。
安蓝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九公子的好奇和向往战胜了美食的诱惑,留在原地没有追着那只章鱼而去。
直到映入海中的阳光变得黯淡,仿佛沉睡的九公子才动了动,他撑起身体扫了眼周围的景物,然后信手掰下一株红珊瑚,继而整个人像是一尾灵活的鱼,迅速向海面上游去。
看着越来越小的影子,安蓝迟疑片刻跟了上去,只要离远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他一直跟到那座小岛附近,亲眼看着九公子上了岸,心中刚升起一点离别的不舍,就看见一个人拦住了九公子。
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两人交谈了几句,而后似乎起了争执动起手来,九公子并不是老者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对方制服。
随后老者喊来了几个人,让那些人抬来了一只长长的大木盒,他掀开木盒的盖子,将九公子丢了进去,又重新将盖子合上,最后还让人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装着九公子的木盒整个埋进了地下。
安蓝在远处看的一脸茫然。
他们为什么要把九公子埋到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