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三俪看着天色:“侯大人,我们还要去祭河伯,告辞。”
曹闺转身要走,一黑衣蒙面手里举着雪亮亮的砍刀忽然从她面前冒出来,还没等她被吓住,那人的后背让别人划了一刀,随着他向前倒来的动作,血花铺满了曹闺眼中的天空。
她已经听不到谈三俪的呐喊。
“大人小心!有人劫囚!”“都注意!”“小心刺客!!”“保护侯大人!快……”
顿时,工匠纷纷握牢手里的工具,曹闺恢复神智时,已经被谈三俪护在了怀中,和她紧贴的曹润正好奇地要往外看。
谈三俪和工匠们待在一块,下一刻腰间一紧,是女儿在她怀里发抖。惊呼一声接着一声,还有刀兵撞击出的尖锐金属音,她抬头望去,正好和胡途视线相撞。
他张嘴,又笑了笑,身上的枷锁不知何时被解开。一名黑衣蒙面将他拽下牢车,下一刻又被从天而降的一个少年踹飞。
张扬的少侠是忽然冲进乱斗人群的,头发在脑后跟束着,用发绳从头裹到尾,伴随他敏捷的身法甩出各种弧度,就像炸鱼塘一样,顷刻间把场子搅得更乱。
胡途凝神要和他过招,却让另一位衣着相似的中年人接过来,胡途不是他的对手,但胜在人多势众,两名蒙面迅速过来挡剑,给了胡途脱身的机会。
刀剑相击,一个人痛喊着被人踹飞。
“师父……”少年不甘地拽了拽身上的披风,和那中年人抱怨道,“你抢我的人头做什么?!我马上就抓住他了。”
那个师父刚解决掉缠上来的两位蒙面人,有没抓住胡途,语气也算不上好:“你回去!”
但同时,因为两位灰披风的师徒加入,局面开始扭转,杀手分批次撤退。
可惜,胡途还是没能抢回来。
这些曹闺都没看到,她快被身边的尸体熏麻了。
“娘!他们好厉害!”曹润兴奋地撑着拐跳了跳,“那个叔叔最厉害!他把小哥哥的对手都抢走了!”
谈三俪原本搂住曹闺的手腾出来一只,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别说话!”
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是不是被曹闺吓大的?她看一眼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又叹了一口气。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平息后,谈三俪松开了曹闺,见她一起身就捂住眼睛:“没事了曹闺……不好意思,我女儿见不得这些。”
谈三俪的话音刚落,一件大衣袍轻柔地罩在了曹闺的头上,药香味不算浓,也中和了不少血腥味,缓解了曹闺的恶心,还生出一份安全感来。
她透过衣袍看着身边人影幢幢,听侯纯阳在问:“先生是?”
“钟蘖,把曹夫人送到裴先生那边,”指使完那位少侠,他才报上家门,“鄙姓耳东陈,单名臤土坚,应三法工坊前来捉拿胡途。”
侯纯阳大喜:“原来是三法工坊的先生。”
罩在曹闺身上的衣袍也是他的。
身旁一人疾步跑过,是王择之:“大人!立刻追查吗?”
“不,”侯纯阳斩钉截铁,“凭咱们去查,只会是送死。”
陈坚也赞成:“侯大人说得对,这事有我追下去。”
这边,曹闺也感觉到一双手隔着衣袍搀住了她。
“别怕!小姑娘,你只管迈脚就行。”是先前那位少侠,叫钟蘖。
身后谈三俪提议:“我来就行,小哥你带路就好。”
钟蘖没有停下脚步,望着要去的前方:“夫人只管看顾小兄弟,这样走得快些,裴先生在前面的河堤上,一点都不远。”
看不见前方,曹闺用脚丈量这条走过许多遍的沿河小路,她的腿还有些发软,全靠钟蘖带着,走得很慢,很慢,这条路变得很长很长。
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曹闺捏着鼻子,血腥味冲撞她的神经。
“走这边,那里有个死人。”钟蘖往旁边轻轻拽了拽不到他肩膀高的小曹闺。
“!!!”
衣袍下的曹闺脚都不敢挪,生怕走错一步,踩到不该踩的。走在二人后面的曹润也看到了不安的曹闺,姐弟连心,他不禁大呼:“姐姐!”
钟蘖忙不迭道歉,他已经不忌讳生死,却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害怕,她家里的大人和弟弟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但这祸事毕竟因他们而起,都怪胡途,倒是连累了这一家人,想到这里又安慰道,“前面没有了,放心过去吧。”
话音刚落,曹闺颤巍巍迈出了试探的脚。
“小钟——前面怎么样了?!”前方有人在问,“有人受伤了?”
曹闺松了一口气,头顶的罩子让人掀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她高大的少年郎,不抬头的话,只能看到他深色衣袍胸前一团的银线锦鸡绣纹。
他叫小钟,就是陈坚口中的钟蘖。
曹闺跟他离得近,看见了那披风上沾的血痕,披风里藏着一柄黑鞘剑。他的身后是一行车马和一队有武器的男女,两旁依旧是翠绿的柳树,田垄交织纵横,水渠有高有低,已经远离了械斗的场地。
然而,血腥味并没有淡下去。
“哕——”曹闺急忙侧身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