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的门中间是磨砂面的窗,邓离离躺在床上还能看见外面的人影儿。
吴阿姨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宋明瑞却一直站在门口,影子像一棵笔直的树。
情绪回稳的邓离离都要气笑了,这住个院搞得怎么像坐牢一样,还是秦家父子都喜欢把人囚禁在病房里面?
但是细一想想,宋明瑞又有什么错。
不过是老板安排的任务,他必须得完成罢了。
只是这总裁私助做的也太委屈了,保姆保安保镖的活儿全都包含,还要听老板儿子的调遣。
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打给秦湛。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决了根源,她和宋明瑞也就不用相互为难了。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
“你醒了?”秦湛的声音比往日沙哑许多,似乎很疲惫。
邓离离嗯了一声:“我现在要出院,请让宋助理和阿姨离开吧,我不需要照顾。”
“这么急出院做什么,再住一天观察一下。”他语气难得的温柔,还在哄她:“实习生已经上岗了,你不用急着回来工作。”
谁要担心工作?难道自己的人生除了他秦湛和工作以外就已经没有其他内容了吗?
她坚决:“不行,我今天必须出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
秦湛顿一下:“什么事?”
“一些私人的事情,请你快点让他们走吧,我下午必须出院。”每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心力快要耗尽。
秦湛的温柔现在对她来说就是洪水猛兽,他越是温柔,她越是难受,谁知道这样的温柔最后会落入谁的手里。
电话那头,传来段凌霄的声音:“秦教授,可以继续了吗?”
好像是在开会,好像是所有人都在等他打完电话。
邓离离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秦湛会这么早从医院离开。
今天是他们研究课题的项目启动会,不止是校内的领导,本市心理学界有影响的人物以及各学术期刊的评论员都会到场,为此他们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
时间地点以及流程还是她自己一一敲定好的,可是就这么一病全给忘了,忘得死死的。
“好,我会让宋明瑞离开。”秦湛语气冷然如冰雕玉砌,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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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刚过十一点半。
按照拟定的会议流程来看,这会儿应该是项目组全体人员休会吃午饭的时间。
门外的宋明瑞接到了秦湛的电话。
邓离离看着他接起电话,点了几次头,又将电话放回了口袋里。
看样子不久,这俩人就能从门口离开了。
可是,她还来不及放松,病房门又被敲响,这回是吴阿姨:“邓小姐,我能进来吗?”
小心翼翼的,看样子被她上午平白无故的火气吓着了。
邓离离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是不好意思再拒绝,赶紧将人让了进来。
只有吴阿姨一个人,进来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看着她吃饭。
说是看着,态度却和蔼得不得了,比和宋明瑞相处舒适许多。
邓离离也不再别扭,乖乖在床上吃了一小碗用鸡汤煨的鸡丝粥。
鸡丝切得细细的,米都煮出油亮的米花来,糯糯的。
喝到胃里,暖暖的。
“邓小姐,您刚才是说下午有急事要去办吗?”吴阿姨一边喂粥,一边同她拉家常。
邓离离笑笑:“是,我要去机场接家里人,不能耽误的。”
父母和外婆的机票是她定的,今天下午两点抵达南城,从医院到机场打车需要半个多小时,她得在一点之前出院去接他们。
吴阿姨点头表示同意:“那是该接的,邓小姐也是个乖孩子,不想叫家里人知道生病了是吧。”
“嗯。”口中又滑又糯的鸡丝粥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她被吴阿姨这句和蔼的安慰弄得有些鼻酸。
她从小就是懂事的,不愿意给家人添任何麻烦。
工作以后更是这样,从来给家里打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自己已经是个大人,更不能一点点压力都要让父母外婆跟着操心。
想到这儿,她更是感觉委屈。
要是父母和外婆知道自己在感情里,一直是个可以任人磋磨的玩具,他们该多伤心。
十二点十五分,她喝完粥,从病床上起来去洗漱。
吴阿姨和宋明瑞已经离开,房间安静了不少,却也让人觉得心慌。
她用手机放了一首阿根廷探戈。
四三拍的舞曲,班纽诺手风琴的声音很快笼罩着整个房间,宛转悠扬。
邓离离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幻想自己是一个热情似火的吉普赛女郎,拥有万千宠爱。
可镜子里的女郎此时脸色苍白,眼圈泛着青黑,嘴唇干燥无色,看上去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