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彻底冷静了下来,对待感情这件事,万万急不得。
在不确定许海冥的态度之前,他不能贸然表达出超出界限的喜爱来——一旦撕开了那层单薄的纱罩,就真的来不及后悔了。
毕竟有些喜欢是朋友、兄弟之间的,而有些喜欢却远远不止这些。
或许小少爷对他的特别对待,来自于多年的依赖,谁也说不清如今这些亲昵……到底是哪种情感占了主体。
“等你愿意说的时候,我会听的。”
迟暮面不改色地说道,四两拨千斤。
他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自持稳重的人,一言一行都做到得体、不逾矩。
哪怕心里再波涛汹涌,面上也是丁点儿不显的。
许海冥一呛,脸色骤沉,少年人的别扭劲儿一上来,便是不管不顾的死磕。
碍于“谁先低头谁就输了”的心理作祟,尽管难受得要命,但他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维持住自己最后的遮羞布,进行无谓地挣扎。
“呵,谁管你,不问拉倒!”
到最后,许海冥绷紧了面皮,嘴唇微微颤抖,冷笑着说。
一句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不再去看迟暮的神情。
他现在压根没办法再跟迟暮对峙下去——面上的功夫都做到位了,似乎并没有落败,可是心里的难过未曾减少半分。
快崩溃了。
谁能教教他,到底怎么样才能确认……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迟暮深深地注视着许海冥离开的背影,想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指尖一颤,他还是收回了手。
·
既然答应了许海冥的请求,要住进他家里,迟暮还是回家搬了一趟。
东西带的并不多,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只一个行李箱而已。
他是一个人去的。
由于刚刚才跟许海冥经历过一场不算冷战的冷战,迟暮也没让他跟着。
快去快回倒也省事,免得一会儿他看到自己这四年来的住宿条件,又得心疼好半天。
其实租的房子里,属于迟暮自己的东西很少。
除了书和一些老爸寄过来的零碎小物件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是房东买的,原先便自带着,以后退房的时候也会摆在原处不动。
说破不算破,楼道里也挺干净,还不至于到蟑螂遍地走的地步。
只不过小区比较老旧,一些硬件设施都还是旧款,还没更新过。有时候热水器、空调用着是不太方便,但是并非不能忍受。
迟暮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可是他想,许海冥肯定忍不了,说秒炸都算轻的。
看过以后绝对会先指责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多花点钱住更好的地方不行吗?
然后便会开始自责,打从一开始就应该死命拦着,不让他走,才不会遭罪——可终究没有如果这一说。
人要跟他爹走,仅仅凭一个青梅竹马的关系,许海冥又怎么拦得了?如何拦得住呢?
迟暮闭了闭眼睛,自顾自地替这人想好了台词:
“这破地方怎么住人?你怎么能忍得了!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呢?叔叔阿姨不在意你,我在意你啊!”
真是一个一想起来,就能让人开心的宝啊,果真是他的小太阳。
迟暮突然轻松起来,仔细打量一番这住了整整四年的屋子,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却没有任何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的确如此,本不是家。
迟暮的确有钱住更好的地方,只是觉得……没必要。他对生活条件没要求,活得糙点也没事。
他收回目光,干脆利落地锁好了门,随即不再停顿地离开。
迟暮给房东发微信联系,约好了这个月到底就不再续租。
拉杆行李箱的轮子骨碌碌地转动,声音清脆,迈开的步子也应和着节奏。
坐上计程车,迟暮手撑脑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与公车站点。
干净的玻璃倒映出一半迟暮的模样来,如同在照镜子,可是浮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笑起来很阳光、很好看,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本人和头上的小卷毛一样惹人喜爱。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猛地向上一窜,迟暮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某个东西硌了一下。
他将手伸进裤兜里一摸,摸出一个从没见过的、崭新的钥匙串,是许海冥现在住的地方的钥匙。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居然没有察觉到。
大概是重新配的一套钥匙,上面的刻纹看上去挺新的,还用一张便签纸包裹住整个钥匙柄。
迟暮展开纸张,一看便笑了。
纸上的字体仍是迟暮记忆中,圆圆的、Q弹俏皮的样子,似乎就是按照小时候写字的方式来的。
特别用心地写,像是在画画。一横一竖都戳人,也动人。
迟暮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纸,就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颗赤诚的心。
上面的字如是写道:
【阿迟,小许请求和好~o( ̄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