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他没有心情去看。
在凉汗中被浸了大半夜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莲止随手将绢布搁了桌上,卷起袖子,去试了试浴桶中的水。
触手冰凉,早已冷去多时。
但这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问题,也不必再去叨扰店家。
只见一点白光在他指尖浮现,看似只伸手在水中随意的搅了几下,但抽出时,桶中却争先恐后的氤氲了热气。
莲止依次除下其他的衣物,赤着脚走进浴桶中坐下。
房中水汽蒸腾化作雾气,又渐渐成云烟缭绕。温热的水仿若洗去了梦魇、酒气和他连日下来的疲惫。
一直泡到水彻底凉去,莲止才起了身,他随手扯了件外衫披在身上,又掐了个避水诀,将一身水汽尽数散去。
带着微微湿意的墨发披散,打湿了他搭在肩头处松松垮垮的外衫,露出胸口大片羊脂白玉般细腻的皮肤。
莲止不在意的随手拢了两把,就往桌边走去,他捡起搭在桌边的绢布打量,入眼处,却是一片空白。
无字书?有趣。
微白的灵力从他掌心溢出,将绢布整个的包拢,下一刻,最上面开始隐隐的显现出字迹来。
对着烛光,莲止在看到上面的一个词时,神情突然一凛,这上面写的……
竟同蓬莱有关。
笔锋有力,弯钩处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书写人有一手好字。
至君:
吾乃蓬莱空竹峰主,柳安尘。若见此信,望君将其送予蓬莱云止仙君之手,必有重谢。
约半臂长的绢布上只记这短短几句,莲止的目光落在余下的大片空白上,这看来是蓬莱传信的特殊秘法,他以手按压眉间,顿时生了几分无力。
想要得知信中的具体内容,就必须找到会蓬莱秘法之人,可蓬莱到底在哪里……
一时间诸多疑问犹如春后化雪,纷涌而来。
一声轻叹,光是蓬莱这两个字,所知之人就已是稀少至极,他目前唯一的收获就是通过这丝帛知晓。
蓬莱上有空竹峰,其峰峰主名唤做柳安尘,且似乎曾经被人以不法手段囚禁于苏府之下,那苏府和蓬莱……
这明明该是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地方,为何又会产生如此联系?
莲止以指扣击桌面,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盘算。
他要回去找苏璟然问个明白。
正此时,陡然的一阵轻风拂过,烛火晃的厉害,墙面上蓦然投下一片人形阴影。
莲止眼中溢出笑意,偏了偏头道:“回来了?”
“嗯。”
来人低低应了声,绵长的呼吸停他在身畔,随即一件还带着暖意的外袍耷上他的肩头。
沈庭弯腰替他拉了拉领口,黑而长的发丝顺着动作从他肩颈滑落,落在莲止眼前。
他低声问道:“喝酒了?”
显然屋中未散干净的酒气被男人嗅了个正着。
但莲止是谁,他十分坦然,面无半点窘意,只当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酌了几杯,只是你,差事可交好了?”
沈庭低低应了一声,带上无奈的眉眼,在烛火下显得比往日还要柔和了些,他道:“虽已快入夏,但夜还是凉的,莫要受寒。”
话音虽是冷的,但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暖意,莲止眉梢一挑,调侃道:“你是把我当什么了?身娇体贵的公子哥?”
沈庭的目光落在莲止面上由长睫打下的阴影上,掩在袍下的指尖蓦地发痒了起来,他忍不住捻了捻手指,面不改色道:“君尘言你曾受过重伤,受不得寒,让我好生照料。”
闻言莲止低笑一声,没有再去追问,只是道:“这种事情,他竟也会同你这死对头说?真当我是娇贵的,一刻也离不得人了?”
男人垂着眼没有答话,只是从发间露出的耳尖上悄悄爬上一抹绯色,莲止笑笑也不继续逗他,正要开口说个什么事,却见青年从袖中摸出一圆润的粉色珠玉来。
这珠玉可谓是十分精致,莲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被银色细链子穿过的圆珠晶莹粉透,其间似有一簇正隐隐燃烧的火焰,左右两侧各挂着一枚,刻着奇异符咒,古朴华雅的铜铃。
许是见他目光流连,青年唇角蓦然牵起一抹笑意,他突然单膝跪下,在莲止带着淡淡的疑惑目光中,捧起他耷在桌旁的手,近乎虔诚的动作,不由分说地将那链子系上他的手腕。
在那珠子贴上皮肤的瞬间,莲止便感到一股暖意涌遍全身,他惊疑的抬起手腕看向那珠玉。
随着他动作,响起一阵清脆的铜铃碰撞。
声声悦耳,铃铃脆鸣,似从远古洪荒传来的钟鸣,令人神魂在瞬间宁静下来。
他看向沈庭,眸中有藏不住的诧异。
他的神魂在荒芜之战中受过重伤,所以才会在灵池中休眠了数千年,如今虽然醒来,但过重的伤势仍旧导致他灵力消退和神魂不稳。
这是连君尘都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