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止正要端起碗,沈庭却单手压下他碗边不容置疑道:“粥黏,先饮茶润嗓。”
望了眼板着脸看他的沈庭,又望了眼搁在左手边,那盏氤氲着雾意的清茶,莲止舌根不由得犯起了苦意。
着实是不想喝。
他将要同沈庭打个商量,耳间却听咕噜一声清脆吞咽。
闻着声移去目光,却见看栈的少年一身粗麻布衣,正站在他二人不远的地方,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桌上摆放的吃食,喉笼间不住的滚动吞咽。
一副馋极了的模样。
“可要一起吃点?”
莲止心觉少年有趣,左右这吃食也确实很多,遂出言相邀。
少年顿了顿,仿佛万般艰难的从那些食物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莲止。
眼神中虽然不像昨夜那般惊惧,但却仍旧带着十足的警惕意味。
就像他两是什么谋财害命之人一般。
“碍眼。”
沈庭朝着那端淡淡的瞥了一眼,接着又对莲止轻声道:“茶是碧玉妆,昨夜一同叫人捎来的。”
“不苦。”
他话间带了笑。
沈庭知晓,莲止一向是喜爱那种茶的。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说,莲止便详装自然的,端起那被他忽视良久的茶盏,抿了两口。
就像是方才万般嫌弃这茶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沈庭眼中带了笑。
少年见状顿时冷哼一声。
少年心高,平白这么遭人一嫌,自是不愿腆着脸上桌做乞食之人,他十分有志气的脚下一拐,走向窗前。
冻不死你们这两狗男男。
带着几分坏心眼儿的,他伸出了手。
莲止见他动作,下意识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给忽略了。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只听轻轻的嘎吱一声,窗户就被少年缓缓拉了开来。
今日仍旧没有阳光,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光亮和一个白色模样的什么东西,从敞了一半的窗子齐齐涌进,随即一声惨叫响破天际。
“啊!!!!!”
“…………”
莲止放下茶盏,夹杂着笑的小声同沈庭道:“我倒是给忘了,昨夜那张皮子还挂在那一处。”
沈庭看都没看一眼,目光从始至终温柔又专注的落在莲止身上。
“自找的。”
看栈的少年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溅起尘土,他不住的打着哆嗦。
莲止有些诧异他这过激的反应。
“这东西你是头一次见么?怎的就给吓成了这样?”
据昨日那乞儿所说,这城中的异样已经出现了不少年,按理,还有胆在这城中居住的人,多多少少应当是不怕的。
这少年又怎么会显得如此惊慌?
少年闻声猛然转过头来,视线却壮似不经意般的扫过桌上的碗碟,随即高声叫嚷起来。
“是你们!肯定是你们引来的!”
他这小动作自以为做的是十分隐蔽,却不想尽收二人眼底,莲止顿悟,复又失笑。
这小骗子竟是讹到他头上来了,虽说不过是一顿早膳,但一向都是他讹别人的份,可从未有人有胆子来讹他。
如今被人这么讹上一遭,倒也不失为一件十分新鲜的事。
少年坐在地上,仍是一副失魂落魄,被吓惨的模样,他见莲止沈庭不做搭理,正要在鼓气理直气壮的嚎一嚎。
却不料有一个什么东西,擦着他鼻尖处飞快的窜了过去。
疼痛在鼻尖蔓延开来,少年一惊,抬手往鼻尖抹去,入眼的是一抹鲜艳血色,他一个哆嗦,捂着泛起火辣的鼻尖转头去看。
只见斑驳的墙面上,一点流光盈盈闪烁。
少年惨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却正对上沈庭冷冰冰的视线,眼睁睁看着男人放下一支长筷,浓墨似的眸中不存一物。
那是让人遍体生寒的目光,少年忍不住抖着身子打起哆嗦,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这一回任谁也是能看出,他是真的被吓着了。
“你吓他做甚?”
莲止无奈一摇头,随即转脸冲少年招招手。
“过来罢。”
不管这少年本是城中人,还是后来居者,他口中一定会有和这个城有关的消息。
少年惨白着脸,惊惧的目光看看沈庭又看看他,着实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莲止今日心情不坏,又觉着委实犯不着同一个娃娃计较。
他想了个说辞温声道:“这事算我们有几分不对,不该吓着你,这顿早食……就算作……”
想了半天也拿不准用个什么词。
赔罪还是赔礼都是不太妥当,他这话说的已然是温和至极,给足了少年台阶下。
若少年还不领情……
那不领便不领罢,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而已,也犯不着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