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暖阳似的声音响在耳中,仿若令人置身于一汪极其温暖的金泉中,沈庭身型猛地一僵,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一声微哑的应答落在了莲止耳中。
接着便见青年抬起眼,森寒冷漠的目光径直扫了过来。
“谁让你滚出来的?”
白翎此刻正赖在莲止的臂弯中撒娇,闻这冷言陡然一个激灵僵住,连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家小叔叔这明显是准备秋后算账来了。
抱大腿,必须得抱大腿。
他当机立断的像莲止怀中缩去,一边缩,还不忘一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眨巴大眼睛看着莲止。
那目中透露出意思分明是想让他同沈庭求个情,却熟不知陷它入眼前这般境地的正是此位神君。
莲止被那湿漉漉的求助目光看的心头蓦然一软,但只要一想到这事关乎于青丘,若再有青丘人参合进来恐生其他变故,便只得硬下心,装作未曾看见般的移开视线。
那端沈庭见状,目中陡然暗沉了下来,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
白翎见求救无门,遂耷拉下耳朵,十分委屈的小声讨饶道:“小叔叔小叔叔,您就饶了我这一回罢,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心……”
他话不过才说了一半,就在沈庭看过来的冰冷视线中噤了声。
“是你自己回去还是……”
“自己走自己走!”
白翎忙不迭打断他没出口的话,手忙脚乱的从莲止的臂弯一跃而下。
他跟着沈庭生活了这么些年,可是太清楚他这位小叔叔的性子了。
一般当这个没人性的男人这么问的时候,就已经表示,他没有丝毫耐心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若他接着纠缠下去……
想到之前男人面无表情弄死人……哦不,弄死鬼的场景,白翎就一个激灵,虽然他知道沈庭不会对他下狠手,但关个几十年的紧闭什么的,这个男人还是能做出来的。
白狐一落地,四个爪子就几乎划的飞起,如同逃命一般的直直冲出舟去。
这可是在天上啊!
莲止一惊,就想去拦。
但沈庭连个目光都没给过去,只是手下幽光跳动掐了个手诀轻飘飘的道:“不必担忧,门会送他回去的。”
莲止闻声转脸过去。
门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是很清楚,但……
“这可是在天上,这……”
“我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它若是敢跑,伤不及命,最多长点教训。”
沈庭眉间微微一拧又松,声音沙哑而低沉。
他不喜欢莲止的注意力放在别的什么东西身上。
见人家长辈都这般说了,莲止便收回了那几分担忧的心思,微微一颔首,靠着舟壁坐了下来。
二人一时无话,莲止抬眼索性将这小舱再度打量了一遍。
他方才就觉此地有几分眼熟,这细一看便更是叫他起了疑心。
这舱内的布置可谓是太合他的心意了,包括一些初时未曾发现,但细看却能看出端倪的地方。
比如这书架的层次,就刚好同他习惯一般,层数为九,眼前小几上摆着的糕果相掺数量为五。
香炉被摆在船窗沿的最右侧,包括那美人榻的摆放位置都……
莲止心头一跳,但这些习惯说到底也的确不是什么稀奇的习惯,旁人总也有得一二,但有一点,却应当是无人能仿的。
毕竟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了。
说不清是忐忑还是个什么的滋味儿在心下升起,他不动声色的掀起眼帘,眸中映入对面人身影。
对面的沈庭直直朝他看来,见含笑他回看过去,那双黑眸中乍然一愣,随即似有些不知所措般的移开视线。
就是现在,莲止心想,他详装换个姿势看风景般的侧身往窗外看去,余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扫过美人榻的最右端。
瞳孔骤然一缩,浑身猛地一震。
那美人榻的右侧边,赫然摆着个不大的竹编书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心惊。
这里……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只书框!
说不惊那是假的,这塌边摆框乃是他独有一习惯,总不至于沈庭同他有一样的习惯罢。
他看话本子总易入眠,几次书卷跌落下去沾染云尘,被打湿书页,以至于发现时,上面的字迹总是模糊了大半。
虽然这类小事只需捏上一个复原术法就行,但次次下来他着实也是心烦,那日赶巧,正被君尘撞了正着,便予他出了个主意。
在小榻旁放上一竹筐,如此书卷掉落便只会掉在框中,他觉着此法甚妙,遂逐渐成了习惯。
可如今却在这处见到这样的一只框……
纵然莲止一贯随心所欲,万事不放在心间,但乍然见了这般异样却也是极为心惊的。
长睫一颤,他闭眼又睁稳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