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没有出声。
莲止站起身向里头看去,院子不算小,收拾的也极为干净。
栅栏旁立着两个木架子,从上放置的扁中物依稀能看出,此前在这居住的应是个郎中药商之类的人物。
他迈步走进去,看了眼虚合着的木门,犹豫片刻,伸手在门上轻轻一点。
木料腐朽的太厉害了,只轻轻一碰,整一扇门就在他指下碎落,激起尘土万千。
一股呛人的霉味夹杂在其中迎面而来,莲止皱眉,下意识退后一步,却不料撞上了站在他身后的沈庭。
沈庭虚虚扶住他的腰间,眸光深邃,手指痉挛,但面上却很是自然道:“慢些。”
莲止也没想到沈庭会在他身后,就离他这般近。
蓦然的同人相贴,灼热的,属于别人的体温,就这么径直的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了过来。
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周身。
太烫了,莲止想。
就像是久冻了千年的寒冰,忽而临了漫天灼热的星火。
那些滚烫的,烧灼的,耀眼的火焰。
指尖蓦然一抖,他眼前忽而虚晃过些破散零碎,斑驳残缺的画面。
莲止闭了闭眼稳住神思,急切又匆忙的向前迈步同沈庭拉开距离。
“多谢。”
他尾音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这可太丢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莲止逃也似的将视线移向屋内,要寻个什么事情来压一压,这些如岩浆般剧烈翻滚的情绪和不适。
室内不大黑蒙蒙的一片,窗户几乎被封死,却隐隐有亮光透入。
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勉强看到参差不齐钉在窗上的木板,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团黑糊糊,看不清模样的东西。
莲止侧开身,小心的避开沈庭,让身后的光线照进室内。
垂暮的光线并不强烈,却带着几分暖意的,照亮了门后不大的一片地。
待看清那团东西的模样,莲止翻滚的心神才渐渐平歇下来。
他又往旁边挪了几步,好让光进的更多。
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呈一个趴在地上极为扭曲的人形模样,瞧那样子,像是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
那是个人吗?
若真是个人,那这死法可真是太残忍了。
他目光暗了暗转身道:“去下一户看看罢”
沈庭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莲止,将他所有动作尽收眼底,听闻此话微微一颔首,只是目光在掠过那滩人形灰烬时,不自然的闪了一下。
二人顺着路边的屋子一间间看下去,虽然这里房子构造不同,但房内景象却似乎没什么变化。
被几乎封死的窗子,地面上形态各异的人形灰烬……
约莫看了有七八间屋子,莲止的面色才逐渐凝重起来。
这些屋子里的人灰,应该就是曾居于此地的村民,只是从他二人入村到现在,约莫是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单看走向,这村子应当是由南入,环山北至西,粗略一算约有百户人家。
若是照方才情形所看,那便是说这村中有百来间房,百来堆人灰了。
这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灭了人家整整一个村子?
莲止想到这却又摇头。
不对,看这些人的死法,倒也有可能是什么妖物邪祟之类的所为。
但是……
妖物邪祟会在杀了人后每隔多少天回来“擦拭”一遍村子么?
若真是如此,那便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莲止挑了挑眉,稀奇古怪的事他遇的也不算少,但这一桩却多少让他生了几分兴趣。
他这模样落在沈庭眼中,像极了发现新玩物忍不住探爪的白猫,一爪一爪的径直挠在了他心尖上。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发问。
莲止收回目光转而看他,将方才所想的一番话讲予他听。
沈庭面不改色的听完,开口道:“以村子荒废情况,不是近些年的事,至少该有百年往上。”
莲止点点头。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有一点还不曾想通,这村子地处……”
他顿了顿,忽而眼皮一掀,似有所悟道:“原来是结界。”
方才的想法在瞬间被连作了一处。
他原是想,此地算不得偏僻,且不远处就能拐上官道,就算平日里头没什么人来往,却也不妨有樵夫猎手过路人什么的。
这村子年岁不低,稍微被碰一下就碎化的树木和房屋,究竟是如何完整的保存了这么多年?
但若是叫人设了结界,将这村落彻底隐匿起来,那这些东西能保存下来,就可谓是简单至极。
只是……
既然他二人能见到这座村落,是否意味着保护这座村落的结界被什么人打破了。
是巧合?
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前一个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后一个却叫人不得不防了。
既然是费了心力保下的村子,那结界破了设结界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