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的追悼会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公司集体出动,只留了王鑫和闻曦守在前台。
两人平时不怎么接触,年龄差距较大,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就这么尴尬地坐着。
闻曦悄悄翻了一下手机,没有消息。
她有点想念话多的尹君昊了。
王鑫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你来了有几天了,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闻曦‘嗯’了声,“顾景光都没让我做很难的工作,所以还好。”
“哦……”
紧接着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闻曦犹犹豫豫地问:“王哥,你好像很少在公司?”
王鑫笑笑,“因为我得在外跑业务阿。”
“跑业务?”闻曦不解,客户不都是自己找上门的吗?他要去哪里找客户?
闻曦娇娇小小的,长着一副天然的学生像。他和顾景光最开始的想法一样,觉得她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但几天接触,他发现她胆大心细,对任何事都很好奇,有一种乐于学习的冲劲,莫名地对她多了几分期许。
王鑫嘴一撇,将他的人脉网和盘托出,“这两年,人们对生死的话好像不那么忌讳了。我们会和一些家里有老人的家属签预约合同。所以我和医院的护工、养老院的医生、寺庙主持,包括陵墓管理员都得打好关系,这样有病重的患者,或者有人去请他们超度或买墓地时,他们才会通知我们。”
他这么一说,闻曦忽然想起来了,那天跟陈斯去医院的时候,好像看见他在二楼跟一个护工讲话,还把几张名片塞进那个护工手里。
“那你在这行很久了吧?”
“是啊……”王鑫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感慨道,“我高中毕业就来A市打工了,端过餐盘,做过搬运,送过快递,后来听到市殡仪馆在招编外的小工。那时候没什么人愿意去,工资给的挺高的,我就去了。说实话,刚开始多少觉得有点晦气,想着趁年轻做个三四年,攒点钱开个小店就不做了。没想到一转眼,在这一行十年了。入行的时候连女朋友都没有,今年我儿子都要上小学啦。”
闻曦不由得‘哇’了一声。
‘入殓师’这个词,是跟着那部电影一起火起来的,好像这五六年这个行业才慢慢走进人们的视野。
她没有办法想象,他是顶着怎样的非议,工作了整整十年。
想到之前尹君昊说的话,王鑫的形象在闻曦心里忽然伟岸起来了。
她继续问:“那王哥,你这么有经验为什么来这里?”
王鑫有些讶异她会这么问,愣神三秒,才说:“顾老师在我们这行很有名的。”
“哦,我说的是顾景光的父亲。”他补充道,“他好像是法医转的入殓,刚开始市殡仪馆就他一个入殓师。后来行业开放,他也是A市最早开私人殡仪服务公司的。这两年才有这种专业学校,以前都是师傅一对一带的,到现在咱们市的入殓师还几乎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反正我入行的时候,他就很有名了,我原来的公司还请他来讲课。”
接着他喉间转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惋惜地说:“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
因为父亲的关系,割舍不下公司,所以顾景光才转行的吗?
闻曦默默地想。
聊过沉重的话题,王鑫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薇薇说,你和小光是高中同学?”
“他比我大两届。”
“嗯。顾老师不在了以后,他和他妈妈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在公司也不爱说话。我感觉你来了以后,他好像比以前好一点了。挺好的,我一直担心他这样消沉下去,最后变成那种什么都不在意,一个人也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工作关系,王鑫和顾景光接触最多,加之他对顾远坷的敬仰,现在顾景光对他而言,不止是朋友,更像家里故作坚强又最令人担心的弟弟。
闻曦轻笑一声,不以为然,“我们很久没见,不怎么熟了。而且那天你不是看到了,他对我可凶了。”
王鑫在这行十年,他大概能猜到顾景光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是父亲的原因,这是一个永远和他无关的行业。
虽然他工作认真,从不抱怨,但他从心底是排斥这个行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