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光解开袋子,将精致的餐盒取出,是鳗鱼饭和一盒炸物,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闻曦早饿过劲了,原本没觉得什么,现在看到浓郁酱汁包裹的鳗鱼米饭,金灿灿的天妇罗,眼睛都直了。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揶道:“无事献殷勤。”
顾景光打开盒子,屋内的香气更浓,闻曦又咽了口唾沫。
他将筷子递给她,“这是老板对员工的关心。你要是病倒了,我既得付工资,还没人干活。”
闻曦啧声,“万恶的资本家。”
“吃吗?”
“吃!”
反正他付钱,不吃白不吃。
闻曦拽着椅子,坐回桌子前,兴奋地接过筷子,扒拉了两口米饭。
顾景光斜倚在一边,替她拧了一罐大麦茶,“慢点。不着急。陈斯他们还得一会才能回来。”
闻曦这才想起,陈斯去拉人了。
难怪他会好心给她送饭,原来是一会还有工作。
她接过那瓶大麦茶,抿了一口,混着没嚼碎的食物一同滑入食道。
大麦茶微甜,回味仍有余甘,是很爽口的味道。
她盯着眼前的麦茶,忽然想到了躺在工棚里的老人。
折腾了一上午,几个儿女只顾着争执,谁也没注意老人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也越发艰难。
她低头瞥见值班室堆在角落的两箱矿泉水,问:“我能去给他们送点水吗?水的钱我来出。”
顾景光叹气,“不是钱的问题。”
他偏头看她,好奇的眼神里似有波光流转,水盈盈的,他不忍戳破她的幻想,只说:“无论是家属还是逝者,还是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
闻曦不服气,“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可过分了……”
顾景光打断她,“我知道。”
他的和陈斯、佘薇一样,语气平淡,说得很平静。
闻曦呆住,片刻后,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问:“这样的事很多是吗?”
顾景光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那我们工作的意义呢?”闻曦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他,“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要让逝者开开心心地走,让家属安心的吗?他们做不好的地方,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工作弥补上啊!”
顾景光蹙眉,“你这么做,不是让家属心安,是让你自己心安。”
闻曦没否认,“是啊。但这不止是对我们好,也是对行业好啊!”
她起身,往前一步,靠近了他一些:“因为别人对这个行业不了解,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如果我们可以做得更好,那……”
“改不了的,什么都改变不了。”顾景光往后一靠,瘫坐在桌子边,肩膀塌下,看上去有些颓然,“你才来几天阿,不要异想天开了好吗!”他的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偏头看到她一脸的诧异后,抿紧唇,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眼角,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做好本职就可以了,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闻曦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鳗鱼饭,脑海里闪现而过的是高中时代的顾景光。
那时候的他形单影只,也不受同学欢迎,可是她经过高三班级时,看见他正在给一群同学讲题。
他拿着笔,很耐心地在纸上一遍遍推演。
那一刻,她觉得他好厉害阿,要是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在那群嚼舌根的烂人身上。
她轻嗤一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不爱说话,但对人很好。”
说完,闻曦起身走到墙边,弯腰从箱子里挑了两瓶矿泉水。
她抱着水,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说:“没办法。我就是爱多管闲事,如果不是这样,以前我又怎么会去招惹你……”
顾景光肩膀一抖,大脑一片空白。
隔了好一会,他捂着脸,声音微颤,“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闻曦止住他的抱怨,“不要跟我卖惨。我长大了,不吃这一套了。”
她故意提起从前,又在他要解释时打断。
她要他在和解的希望与无法言说里自我拉扯,要他永远陷在自责里。
顾景光愣神片刻,心头一紧,慌乱中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白皙,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环住,想拉住她,“小曦。”
闻曦眸色渐深,冷冷地说:“我不仅爱管闲事,还很记仇。”
她命令道:“顾景光,放手。”
他站在那,没动。
她皱眉,喊道:“顾景光放手啊。你弄疼我了。”
其实不疼,只是她知道,她这么一说,他一定会松手。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他像触电似的,立刻收回了手,“对、对不起……”
他站直身子,一手转而按在她的肩上,人向前跨了一步,另一手则从她身侧环过,将两瓶矿泉水从她手里抽出来。
顾景光松开按在她肩上的手,一手一瓶地拿着矿泉水往外走,“你坐着好好吃饭吧,我去送。”
闻曦坐回窗边,看他抱着矿泉水跑向工棚。
顾景光跑得很快,送完水他站在路边和那些人聊了一会,还时不时地抬头望她这边看。
闻曦只瞄了几眼,就转身把窗帘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