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居料理店内,身着和服的服务员姑娘端着一盘北海道松叶蟹推开了木门。
包间里三个男人,个个长相俊美,衣着不凡,其中一位眉眼最是优越,气质清冷,尤为瞩目。
她把餐盘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偷瞄了一眼。
裴凛懒散地坐着,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然后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可那漂亮的眼睛里却似藏着缱绻意趣般,幽远深刻。
姑娘俏脸一红,慢腾腾地退了出去。
方烨注意到了,瞥一眼裴凛,“本店禁止抽烟。”
一旁的梁择秋直接点破他,“怎么?自家员工胳膊肘往外拐,心里不痛快了?”
方烨笑,“我跟他生这闲气,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裴凛的女人缘有多好,在场的谁不知道?
梁择秋听罢笑了笑,“倒也是。”
裴凛一直没搭腔,柯尼塞格的车钥匙随意放在餐盘旁,他手中握着打火机上下翻腾,赤橘色的火光攀上俊脸,照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松叶蟹是上午刚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方烨把蟹往他面前推了推。
落座后,裴凛还没吃过一口菜,唯一几次动手,都是喝酒。
小方盅一般的白瓷杯,他一口一杯。
裴凛掀起眼皮,给面子地尝了一口,然后放下筷子,点评了句,“一般。”
方烨瘪瘪嘴,“得,裴先生吃惯山珍海味,我这小庙小庵的自然看不上。”
裴凛没接话,倒是梁择秋多嘴说了句,“裴先生最近心情不大好,胃口也跟着不好了,跟你们这儿的菜没关系。”
方烨来了兴趣,开玩笑地问,“心情不好,被女人伤着啦?”
他这话纯属跑火车,可没想到梁择秋突然“唉”了一声,满脸兴奋,“真让你给说着了!”
那天晚上在砂夜pub,谭映禾突然离开以后,裴凛也跟着不见了。俩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第二天梁择秋再见他,裴凛就这副死样子了,没精打采,心不在焉。问还不让他问,一问就说管好你自己。
梁择秋有理由怀疑,他是被人姑娘给拒绝了。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裴大帅哥,一时很难接受,也是有的。
“真的假的?”方烨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哪家的千金啊?”
裴凛不耐烦地抬头,瞥了方烨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梁择秋好不容易逮着他的一则绯闻,不管不顾地笑,“怎么不可能?那姓谭的小律师,我可听你们公司的李峰说了啊,你把技术部门那个跳槽的案子给了她们律所。”
新元的法务部门可以说是业内实力最强的法律团队,这种部门中级职员违反竞业协议的小案子,赔也赔不了几个钱,他还专门拎出来研究,就为了制造相遇的机会。
“你要不是看上那小谭律师了,能这么煞费苦心?”
梁择秋笑呵呵地说完,方烨却皱了皱眉,“小谭律师...?”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眼裴凛,见他偏着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可不嘛。”梁择秋笑笑,“挺漂亮的,名字也好听,叫什么来着,谭什么禾......”
方烨怔了怔,“谭映禾。”
“没错没错!”梁择秋看他,“你也认识?”
“认识。”方烨撑着地板的手一松,悠闲地往后靠,扬起下巴往裴凛的方向努了努,压着声音,“何止认识,老相好了。”
梁择秋好奇地走过来,“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会儿梁择秋在国外,这段故事他不清楚,方烨却清楚得很。
裴凛和裴家的关系向来一般,却跟奶奶亲近得很。大概五六年前,老夫人生了场大病,为了休养身体,搬到了祁园。裴家在那儿有栋房子,依山傍水,环境很好。
刚创业失败的裴凛为了陪伴老人,也住了过去,不知怎么,就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孩。方烨去找他打球时见过几次,聪明,会跳舞,人长得也漂亮。他问裴凛怎么想,裴凛坐在少年宫的花坛边抽烟,撇着嘴说自己对未成年小姑娘没兴趣。
那年裴凛22岁,而谭映禾才17。方烨觉得这不算什么,吊儿郎当地说,要是我,我就下手了。当时裴凛没说话,起身走了。方烨还以为他真的不喜欢。
没想到俩人还能重逢,方烨扯着嘴角笑,“现在可以下手了?”
沉默了大半晌的裴凛摩挲着酒杯,眉眼寡淡,煞风景地说了句,“从前不喜欢的,现在也不会喜欢。”
有些线索草蛇灰线,绵延千里,隐秘却又显眼,正如他对谭映禾的感情。
说不上是心动,也遑论成爱情,三分偏心,七分属意,往下会怎么发展,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想过。
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想。
机缘这种东西,即便在生意场上都很重要,更别说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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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就被养老院接了回去。
他们再三保证,会安排护工小心照料,谭映禾才重启自己的兼职事业。
裴凛开了五瓶理查的提成已经发到她的卡里,她给养老院打了一笔,让他们用来给老人买些补品,又打了几千块给姥姥姥爷,用来贴补家用,最后只剩下三千块钱,她存进了另一张卡。
她的人生已经出现了太多意外,而那种卡里日积月累的数字,就是她面对未来的信心和底气。
冬天过去,万物都有了复苏的痕迹,临京的气温接连回升,谭映禾已经脱下了棉衣,老天爷却突然下了场雨。
初春的雨渗出寒意,谭映禾跟薛士琴出来见当事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在咖啡馆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张方桌对面就是这桩案件的委托人李女士,她丈夫出轨,和小三同居两年,还生了个儿子,她提出离婚,对方明面上不同意,拖了她几个月,等到财产转移的差不多了,才答应离婚。
“我身体不好生不了,他想要个孩子,我能理解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做的那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