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大?周朝的礼法?,嫡亲兄长过世后,弟弟们要服一年的齐衰不杖期,实为九个月,可顾廷煜不是一般的长兄,而是顾府宗子,袭侯爵位,曾位属家长级别,所?以头三?个月为重孝,禁房事,停宴饮,断乐享。
如花似玉的老婆当前,看得吃不得,摸得动不得,眼看着朱氏的肚皮一天天大?起来?,男人?脸黑如锅底,更觉自?己生来?就和秦家八字不合。
某日东昌侯府来?邀,请他们夫妇去品茶尝新梅,自?遭到了断然拒绝。
太夫人?红着眼眶寻明兰去说了一通。
“侯爷着实太难过了。”明兰如此解释,“积痛于心?,难以遣怀,竟连白?灯笼也见不得了,睹物思人?……就怕想?起了大?哥会伤心?。”
太夫人?胸口一闷,想?起最近的事,更是愤懑,险些又晕过去。
安抚完‘体弱’的婆母,明兰悠悠哉的回了澄园,却得了盛家报信:说长柏要外放了,约月底就走,请六姑爷和姑奶奶回府一叙。
明兰满腹疑虑,转头道:“我记得,要外放的是爹爹呀,怎么成大?哥哥了。”
顾廷烨斜靠在窗边,手持一卷书,失笑道:“老泰山倒心?明眼亮,也不独申时?其这个老狐狸机灵。”
话说这位政坛不倒翁也是个人?物,放哪儿都不得罪人?,既会看皇帝的脸色,又能把握百官的暗潮,新皇帝使着颇觉手感不错。
但近来?的官场越发不好混,不是得罪这边,就是得罪那边,不是得罪朝臣,就是得罪皇帝,未免晚节不保,临老栽阴沟,申时?其从年初就开始上折子‘乞骸骨’。皇帝自?然不同意,申时?其索性装病不出,一装就是半年(期间躲过了两场空前激烈斗争的朝议),公开旷工。
皇帝拔河拔不过他,只好准奏。
照皇帝的预想?,与其来?一个不得心?的首辅,不如叫这老滑头继续干着,待时?候差不多了,顶上自?己的心?腹即可;皇帝信重的姚大?人?进内阁不久,资历尚浅,申时?其这时?候撂挑子,皇帝心?中的人?选还顶不上,能顶上的皇帝不放心?。
老狐狸很上道,一获了准奏,立刻向皇帝推荐了个人?选,波云诡谲的朝堂中,皇帝一眼就瞄见了半瞌睡状态中的卢老大?人?——得了,就你吧。
“这老家伙……”顾廷烨提起他,就免不了咬牙切齿。
其实卢老大?人?比申时?其还老,人?家就淡然多了,该说说,该做做,只要皇帝不讨厌他,他就为国贡献到棺材。
临走前,申时?其把最看好的一个侄子和一个孙女婿都外放到安全的地方上,朝中有他外甥和门生看顾,精神抖擞的办完了这些事情?,他才一副鞠躬尽瘁的劳心?模样,登上回乡马车。
大?约是盛紘从卢老大?人?那里听说了什么,或是自?己看出了些什么,觉着与其叫刚入政坛的儿子被牵扯着趟进浑水,不如先避一避,看看风向如何,免得折了大?好前程。
顾廷烨十分赞成。以他官位显赫,圣眷隆厚,且武将不大?涉朝议(他还是以武为主),都尚有人?下绊子,何况盛长柏。
待夫妻俩去了盛府,才知道盛紘有事托顾廷烨。
“泽县山高路远,地处偏僻,我倒不怕你大?哥吃苦,年轻人?吃些苦是好的;就怕这一路草莱荒僻,官道尚不太平……”
顾廷烨立刻明白?:“岳父顾虑的有理,我这就给舅兄寻几位得力的护院,定能保得安稳。”他顿了顿,心?里转了一圈,又道,“陈州府离泽县近,我恰有几个旧识,回头我去几封信请他们也关?照一二,莫叫蟊贼扰了舅兄。”
盛紘松了一口气,欣慰道:“府中家丁的那点儿能耐,我一向信不过,你但凡开口,只要本事好性子忠厚,盛家断不会亏待了他们,若能缘分长久,生老病死一概有说法?。”
顾廷烨点头道:“如此甚好。”
“有劳妹夫。”长柏拱手而鞠。
内里屋中,王氏正哭的跟个泪人?一般,扯着明兰的袖子不断哭诉:“你说你爹到底安着什么心?,如今咱家又不是没?本事,就算要外放,也寻个好地方,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地方…我只怕,我只怕…”
上首坐的盛老太太脸色发沉,很是不悦,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明兰抚着被掐疼的手腕,不断安慰:“太太且宽心?些,爹爹素来?明达,他自?是为着哥哥好,才出此下策的。”
“什么为他好?我看他是老糊涂了!”王氏哭的肝肠寸断,“你大?哥哥自?小是金玉堆里大?的,哪里吃过苦头,这可怎么好哟!”
明兰头痛之极,劝了半天,王氏依旧哭个不停,还越哭越大?声。
盛老太太终于忍耐不住,一拍案几,呵斥道:“你有完没?完!外头还坐着姑爷,你不要脸了?!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外头是男人?的事,你少?过问,免得又生事端!”
王氏捂着帕子,略略降低声音,抽泣道:“外头的事我自?不敢过问,可这是柏哥儿的事呀!他,他……听说那儿的人?多蛮荒,柏哥儿这辈子何尝见过这样的……”
“住口!你知道什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手指紧紧攥着茶碗,恨不能砸过去好扔醒她,“那泽县虽穷僻,亦非要冲,可越是这种不显眼的地方,越少?些利益纠葛,只要柏儿安健无虞。待好好经营地方,与民休息,修桥铺路,鼓励农桑,反而能做出一番成绩来?。要去那么舒坦的地方做什么,捞钱么?”
王氏听的发愣:“真,真是如此……?”
老太太见此情?形,只有叹气的份儿了,“你当那些富庶之地的知县好做么?鱼米之乡,盐铁滨海,各种关?系纠缠,后头层层势力,咱家根基尚浅,柏哥儿动不得,碰不得,才是不好过。”
王氏泣声渐止,犹自?神色忧心?,似还未全信,老太太不耐烦了,直接道:“反正这事已定了,你也少?说些耸人?听闻的,叫柏哥儿两口子出门的安心?些,别吓着他们。”
“两口子?大?奶奶也去?”王氏的注意力很神奇,一边揩着眼,一边就抓住了个次重点,不满道,“人?家儿媳妇都是留下服侍公婆的!”